透過落地的陽台凝視著遠處的山脊的時候,我的內心深處湧動著清澈的心泉,綻放著芬芳的花朵。當一個人心無所思,以空曠之心麵對大自然的時候就會感到滿足,就不會覺得無聊和鬱悶。比起大自然,我們人類遠不夠單純,不夠清澈,不夠純真,不夠包容,也不夠智慧。

閑暇時間,我用硯台磨墨,和著房前屋後百花的芬芳,書就不太入眼的書法。我在意的隻是我此刻難得靜默的心情,靜得像一灣溪水,清澈,剔透,晶瑩,在心底緩緩流淌。人生中最該把握的不是每一個現在嗎?生活在躡影追風、潮鳴電掣、瞬息萬變、馬不停蹄的節奏中的我們,需要這種明朗而平靜的留白,否則人生就會失去彈性,最終枯萎。

時光如流水漸漸老去,有多少人能陪你一起挨過平淡的流年?這樣的人,真的不多。無論是親人還是愛人,在你身邊的,都值得珍惜。

婚後陸小曼和徐誌摩在硤石老家度過了一段紅袖添香、郎情妾意的甜美日子。那是1926年10月,陸小曼和徐誌摩婚後依照徐父之命,南下途經上海,到了徐誌摩的家鄉海寧硤石。

試想想,兩個相愛的人,一路走來,遭遇多少白眼、多少流言、多少壓力,而今終於可以不用顧忌別人的眼光,光明正大、名正言順地相守了。新婚燕爾的他們,自然格外地珍惜這來之不易的幸福。

徐誌摩曾經寫道:

身邊從此有了一個人—究竟是一件大事情,一個大分別;向車外望望,一群帶著笑容往上仰的可愛的朋友的臉盤,回身看看,挨著你走著的是你這輩子的成績、歸宿。這該你得意,也該你出眼淚,—前途是自由的吧?為什麼不?

從徐誌摩的字裏行間,我們感受到了徐誌摩終於抱得美人歸的內心喜悅。這對詩人來說,不僅僅是結束了自己的單身生活,而且是找到了一個精神的伴侶、心靈的歸宿。他把她當成自己一生的成績和歸宿。這樣的愛是有多深啊!在徐誌摩和張幼儀的婚姻中,他是沒有過這樣的心情的。

陸小曼也是格外開心。她在《愛眉小劄》序中寫道:

以後的日子中我們的快樂就別提了,我們從此進入了天國,踏入了樂園。一年後在北京結婚,一同回到家鄉,度過了幾個月神仙般的生活。

徐誌摩帶著陸小曼,在老家又舉辦了一次傳統婚禮,徐家是大戶人家,陸小曼光磕頭就不下百次,新房裏的熱鬧更是不用提。鄉下人看新娘子那還了得,呆呆的幾十雙眼睛,十個八個鍾頭看過去,任憑陸小曼是怎樣的京城名媛,也沒經曆過這樣的場合,竟呈現出嬌羞的窘相。這一切,在徐誌摩眼裏,他的新娘子是那麼惹人愛。

即便陸小曼是個性格剛烈的女子,為了愛,卻也放下了許多。她處處考慮著如何取悅公婆,進門第一天,她穿得樸素而大方得體,舉止溫淑,儀態大方。麵對這樣的兒媳,徐家二老心裏也不好有太多的反對了。徐家二老想,既然已然走到今天這一步,算是緣分,今後就好好地過日子吧。

徐誌摩的父親雖說反對徐誌摩娶陸小曼,也沒有出席他們的婚禮,但是,作為父親的他,還是從心底裏疼愛這個兒子的。單從他為徐誌摩準備的婚房來看,就可見一斑了。徐家是富商之家,家底殷實,在江浙和上海一帶廣有產業,徐父特意為徐誌摩蓋了一座二十多間的中西合璧的兩層小洋樓,在當地是相當氣派。外觀大方而新潮,紅瓦鋪頂,青磚壘砌,在白牆黛瓦的江南建築群中脫穎而出,如鶴立雞群。屋內的布置也是頗具匠心,很多的家具和陳設都是徐誌摩精挑細選買回來的。

在七月份徐誌摩給陸小曼的信中,曾提到過新居的諸事:

新屋更需月許方可落成,已決定安置冷熱水管。樓上下房共有二十餘間,有浴室二。我等已派定東屋,背連浴室,甚符理想。新屋共安電燈八十六,電料我自去選定……。眉眉愛光,新床左右,尤不可無點綴也。……樓後有屋頂露台,遠瞰東西山景,頗亦不惡。不料輾轉結果,我父乃為我眉營造此香巢;無此固無以寓此嬌燕,言念不禁莞爾。

又:

我到上海要辦幾樁事。一是購置我們新屋裏的新家具。你說買什麼的好?北京朱太太家那套藤的我倒看得對,但臥室似乎不適宜。床我想買Twin(成對)的,別致些。……我還得管書房的布置。

詩人對新居所傾注的心血字裏行間可見一斑。

後樓還留有陸小曼和徐誌摩邀友小敘的場所,當年徐誌摩曾去函胡適、劉海粟,相邀他們“徑行來硤石,新廬盡可下榻。飯米稍粗,然後圃有蔬,汲井有水,聽雨看山,便過一日。塵世喧煩,無有相通”。而門廳上端那方“清遠樓”匾額是詩人致信懇請劉海粟向康有為索題的。

後樓西側的樓頂是被徐誌摩喻為“望月台”的露台,著名的《望月》詩就是詩人當年憑眺東西兩山,舉頭望月時的感慨。前樓中間是配置著全套紅木家具的休息廳,西側的北房間是詩人父母的臥室,而南房間卻是詩人的前妻、後為徐父繼女的張幼儀的繡房。如果說詩人曾經在“揚子江邊買(了)一把蓮蓬”,那麼真正“心比蓮心苦”的應該是張幼儀,而不是在蜜月間被“蓮花似的雲擁著”去走東山、爬智標塔、遊西山、登紫薇亭怡然自得的他。然而,由來隻有新人笑,有誰聽到舊人哭?

東側的廂房是徐誌摩與陸小曼的溫柔世界,與西側純中式擺設不同的是,東側廂房裏的一切都是純歐洲風格的,無論是粉色的家具、銅製的眠床,還是西式的壁爐或小曼的梳妝台,無不透著徐誌摩對陸小曼的滿腔愛意和詩情浪漫。東廂房也有前後之分,後房是詩人與陸小曼的“香巢”,前房是詩人的書屋。在此書屋裏,詩人寫下了他蜜月日記《眉軒瑣語》的第一篇,完成了小說《家德》,編就了《詩刊》第二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