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學的說教者對我們講,對鴿子的悼念隻不過是一種懷舊的感情,如果捕鴿人不把鴿子消滅掉,農民們為了自衛,最終也將當仁不讓地來執行消滅鴿子的任務。

這是那些非常特別的確有根據的事實之一,但是,卻沒有理由來這樣說。

候鴿曾經是一種生物學上的風暴。它是在兩種對立的不可再容忍的潛力——富饒的土地和空氣中的氧——之間發出的閃電。每年,這種長著羽毛的風暴都要上下呼嘯著穿過整個大陸。它們吸吮著布滿森林和草原的果實,並在旅行中,在充滿生命力的疾風中消耗著它們。和其他的連鎖反應現象一樣,鴿子隻有在不減弱其自身的能量強度時,才能生存。當捕鴿者減少著鴿子的數目,而拓荒者又切斷了它的燃料通道的時候,它的火焰也就熄滅了,幾乎無一點火星,甚至無一縷青煙。

今天,橡樹仍然在空中炫耀著它的累累碩果,但長著羽毛的閃電已不複存在了,蚯蚓和象鼻蟲現在肯定是在慢慢騰騰地和安安靜靜地執行著那個生物學上的任務,——然而,那一度曾是個從空中發出雷霆的任務。

問題並不在於現在已經沒有鴿子了,而是在於,在巴比特時代以前的千百年中,它一直是存在著的。

鴿子熱愛它的土地:它生活著,充滿著對成串的葡萄和果仁飽滿的山毛櫸堅果的強烈渴求,以及對遙遠的裏程和變換的季節的藐視。隻要威斯康星今天不提供免費食品,明天它就會在密執安、拉布拉多,或者田納西搜尋和找到它們。鴿子的愛是為著眼前的東西,而且這些東西過去是在什麼地方存在過的。要找到這些東西,所需求的僅僅是一個自由的天空,以及去振動它的雙翅的意誌。

愛什麼?是現在世界上一個新東西,也是大多數人和所有的鴿子所不了解的一個東西。因此,從曆史的角度來看看美國,從適當的角度去相信命運,並去嗅一嗅那從靜靜流逝的時代中度過來的山核桃樹——所有這些,對我們來說都是可能做到的,而且要取得這些,所需要的僅僅是自由的天空,以及振動我們雙翅的意誌。我們超越動物的客觀證據正是在這些事物中,而並非在布什先生的炸彈裏和杜邦先生的尼龍中。

——侯中惠譯

人物介紹

奧爾多·利奧波德(1887—1948),美國著名科學家和環境保護主義者,是著名的土地道德論的創立者和倡導者,他一生共出版了三本書及數百篇環境科學論文。《沙鄉的沉思》具有較強的文學性,是他一生觀察、經曆和思考的結晶,利奧波德試圖通過這些文章,喚起人們對土地的了解和熱愛,從而產生一種行為上的道德責任感。他的土地道德概念已得到全球性的認可,著作譯有多種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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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奧波德名作精選——《像山那樣思考》

一聲深沉的、來自肺腑的嗥叫,在四野的山崖間回響著,然後滾落山下,漸漸地隱匿於漆黑的夜色裏。那是一聲不馴服的、對抗性的悲鳴,是對世界上一切苦難的蔑視情感的迸發。

一切活著的生物(也許包括很多死者),都留心傾聽那聲呼喚。對鹿來說,它是近在咫尺的死亡警告;對鬆林來說,它是預測半夜裏格鬥後留在雪地上的流血預言;對野狼來說,就是要來臨的一種殘肉可食的允諾;對牧牛人來說,那是銀行帳戶裏透支的威脅;對獵人來說,那是獠牙抵禦子彈的挑戰。然而,在這些明顯的而迫近的希望和恐懼之後,還隱藏著更加深奧的含義:隻有山知道這個含義,隻有這座山長久地活著,可以客觀地去聆聽狼的嗥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