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般跌跌爬爬地往前趕著,料必至少趕了個把鍾頭,隻見一片空地驀然展現在眼前,空地上稀稀拉拉地長著梣樹和楓樹。陽光濾過枝葉灑在地上。我猛然發現前麵有一排華美的小屋。那又窄又尖、矗指藍天的屋頂在陽光的照耀下,與扇形木瓦、雲兒似的花樣、尖葉形的圖案相映成趣,把房子裝扮得多彩斑斕,煞是迷人。房子與房子相隔很近,不過一臂之遙。所有的屋子都是空的,沒有一點兒生命的跡象。

在剛從林中出來的我的眼裏,這片陽光映照的小樹林宛若格林筆下的童話境界;仿佛這個奇異的小村落在一種魔法的籠罩下,沉睡了一百年。我麵前的這座黃色小屋,門廊上裝飾著藍色的木格子,不就是一直在等待著漢塞爾和格麗特爾①的麼。林子是這麼靜謐,沒有忽兒風影,就連白楊的葉子也是木然地耷拉著。藍的蜻蜓、綠的蜻蜓滯留半空、凝然不動,更添了幾許似魔似幻的神秘。遠方,一隻小黃鸝在啾啾地吟鳴,應和著催人入夢的蟬聲。除此,便是萬籟無音的死寂。

我踏上一幢房子的門廊(這是一幢用石竹花裝飾的房子),站在它唯一的窗下朝裏探望。我看到的是再普通不過的情形:屋子裏隻有一對椅子、一張桌子、一隻躺椅、一盞油燈;一隻梯子通往閣樓,那是就寢的地方。小樹林真是一個神奇的謎。這些小房子為何會在這兒?為什麼它們空無一人但似乎又得到了很好的管照?誰是它們的主人?看著這些小東西擠在那麼大點的地方,心裏不禁悚然。我倒是期盼著會有某個園丁衝過來,詢問我貿然闖入此地,究竟是為什麼。

我想,那個謎一般的小村落興許是個營地活動場所,隻是一年的夏天才用得上幾個星期。對此,我一直未能夠證實。那個下午,我可是毫無久留之意。此時,日光已經西斜,把地上的影子拉得老長老長。可我的小山仍在前方。我再次鑽進亂叢林子,披荊斬棘,終於到了一條坑坑窪窪的路邊。剛轉過一道彎,就到了山腳。那是我的山,我朝思暮想的山。它坦蕩地沉浸在脈脈斜輝裏。山腳下稀疏的草地一派枯黃,昔日圈圍牧場的石牆早已坍塌。天鵝絨般的毛縷葉子從卵石間探出頭來。我跨過花崗岩架、踏過草地,踩著麻葉繡球和笑靨花,急匆匆地朝山頂攀去。

終於,氣喘籲籲的,我站到了山頂上。頭頂穹窿,腳下的山堅硬、實在。多少次,我遠遠地凝望,它是那樣地緲緲忽忽,無可企及。此刻,我身在其中。然而,正當我站在山頂的當兒,山開始從我腳下滑走。正前方,幾裏林地外邊,我又看見了一座山,一座更高、更長的山;牛群在砍伐過的山坡上悠然地吃草,山頂上樹木蔥蘢。神秘的山,令人神往;但我是決不會再去攀登遠方的那座山了,縱然登上最後一座山是我久長的渴望,是我心之所向。就在我舉目凝望之時,我便感覺到,它的遠方還有另一座山;巴蒂山外,緬因州外,都會有另一座山。山外有山。即便我走遍天涯海角,隨時隨地都會有另一座山在等著我。於是,我幡然頓悟:人生沒有最後的山。

就這般跌跌爬爬地往前趕著,料必至少趕了個把鍾頭,隻見一片空地驀然展現在眼前,空地上稀稀拉拉地長著梣樹和楓樹。陽光濾過枝葉灑在地上。我猛然發現前麵有一排華美的小屋。那又窄又尖、矗指藍天的屋頂在陽光的照耀下,與扇形木瓦、雲兒似的花樣、尖葉形的圖案相映成趣,把房子裝扮得多彩斑斕,煞是迷人。房子與房子相隔很近,不過一臂之遙。所有的屋子都是空的,沒有一點兒生命的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