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竹君很難過,可為了夏之時的麵子,她沒有大吵大鬧,還是裏裏外外張羅了起來。安排酒席,迎送客人,置辦新衣,忙得昏天暗地,原本虛弱的身體越發難以支撐了。可夏之時還是沒一句感謝安慰的話,此時的董竹君已經連氣都懶得生了。
日子就這樣不鹹不淡地熬著,夏之時還是時常發脾氣,董竹君忍忍也還湊合著過,怎麼說還有三個孩子,對孩子還是要負責任的。
這一年,女兒夏國瓊出痧疹,有生命危險。董竹君心急如焚,騰出一間屋子,消毒後放兩張床,把家務完全丟開一邊,整整40天晝夜看護女兒。孩子病愈恢複正常,但由於發高燒,喉嚨啞了。夏之時不但不關心孩子,還指責董竹君不應該為照顧孩子把其他事情全丟下不管。董竹君忍無可忍,兩人為此發生了強烈的爭執。
夫妻間的裂隙越來越大,曾經對婚姻種種美好的憧憬,已被無情的現實擊得粉碎。董竹君很痛苦,卻又下不了決心離開夏之時,因為三個孩子需要父親,需要一個完整的家,她不能不考慮孩子們的需要。可是,事不由人,1922年春末夏初,董竹君月經斷絕,身體疲軟,治了七個月也不見好。後經一個有經驗的大夫診斷,才知道她又懷孕了,家務勞累、氣悶、血虧造成胎氣不足,使胎兒不能正常成長,所以身體才出現異常。董竹君虛驚一場,按處方調整,經過艱苦的懷孕過程,平安生下了第四個女兒夏國璋。夏之時見又是個女兒,黑著臉一句好話沒有,董竹君又恨又氣,又大病了一場。
四女兒夏國璋似乎天生命運多舛,她4歲那年,腰椎患病,導致右腿粗大,需要穿刺抽出膿水,異常痛苦。看著一天天消瘦的女兒,董竹君心如刀絞,可夏之時卻對此毫不在意,照樣管自己吃喝玩樂。
禍不單行,正在夏國璋病危的時候,另一個女兒國瑛不慎從二樓踏空跌到了樓底堂屋,昏迷了好幾個小時。兩個孩子同時生命垂危,董竹君嚇壞了,帶著孩子四處求醫;而夏之時不但不管孩子死活,還時常指責董竹君家務做得不好,侍候他不夠周到。
董竹君麵對這樣的夏之時,氣得不知怎麼辦才好,孩子還在病著,她也沒心情跟他爭吵,她盡心盡力伺候孩子,總算讓她們死裏逃生了。看著痊愈的孩子,董竹君欣慰的同時,隻覺得身心俱疲,她從心底裏感到自己是那麼孤力無助。她的丈夫,已不再是那個可以和她同甘共苦的人……曾經,他們為愛情而在重重危難中相互扶持、相互鼓勵,可現在,他看著她日夜操勞卻無動於衷——她的心,碎了。
夏之時很固執,他想做的事從來都是對的,他從不認為自己對孩子和妻子有什麼虧欠,他變得越來越懶散,什麼正事都不想做。除了收集古董字畫和賭博外,他還信起了佛教,經常拿著佛珠敲著木魚打坐念經,把家裏的事一骨腦兒交給董竹君去做,一時哪兒做得不夠好,他就作威作福,什麼難聽話都罵得出口。
婚姻是由數不清的瑣事組成的,董竹君在夏之時這裏,似乎再沒了開心的理由。他反對她看書,不管她白天再怎麼勞累,他晚上還硬要她陪著熬夜;如果她稍微起床晚了些,他就要喋喋不休地數落……董竹君越來越感覺到,她和夏之時之間的距離已越來越遠,她再也無法與夏之時相親相愛了。
偶爾,董竹君也會想起初戀時節,那時,她青春年少,滿心歡喜地愛著他,而他,慷慨激昂,正直無私,對她更是備加嗬護,體貼溫柔。那美好的過往,如飄浮在藍天上的雲朵,疏散有致,如詩如畫,可終是慢慢散去了,被無情的現實化為一片虛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