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孤獨地漫遊,像一朵雲
我孤獨地漫遊,像一朵雲
在山丘和穀地上飄蕩,
忽然間我看見一群
金色的水仙花迎春開放,
在樹蔭下,在湖水邊,
迎著微風起舞翩翩。
連綿不絕,如繁星燦爛,
在銀河裏閃閃發光,
它們沿著湖灣的邊緣
延伸成無窮無盡的一行;
我一眼看見了一萬朵,
在歡舞之中起伏顛簸。
粼粼波光也在跳著舞,
水仙的歡欣卻勝過水波;
與這樣快活的伴侶為伍,
詩人怎能不滿心歡樂!
我久久凝望,卻想象不到
這奇景賦予我多少財寶,
每當我躺在床上不眠,
或心神空茫,或默默沉思,
它們常在心靈中閃現,
那是孤獨之中的福祉;
於是我的心便漲滿幸福,
和水仙一同翩翩起舞。
(選自飛白《世界詩歌史綱·傳統卷》,漓江出版社,1989年)
著名評論家德·昆西曾說:“1820年之前,華茲華斯的名字給人踩在腳下;1820年到1830年,這名字是個戰鬥的名字;1830年到1835年,這已是個勝利的名字了。”華茲華斯是一個大自然的歌手、“時代的風景畫家”,卻在孤獨與不被人理解中度過了人生的大部分時光。晚年時,詩才漸被肯定。直到73歲高齡,才得到了詩人孜孜以求的“桂冠詩人”的稱號。
《我孤獨地漫遊,像一朵雲》寫於1804年,那時正是他在詩壇辛勤耕耘、艱難跋涉的時期。湖區幽美的景致、靜謐的氣氛,化解了作者內心的積鬱。詩歌起筆格調低沉。詩人在山丘與穀地上漫無目的地遊蕩,懶散而落寞。繼而,驚喜於金色水仙在粼粼波光間的肆意歡舞與蔓延,樹蔭下,湖水邊,“連綿不絕,如繁星燦爛”。
繁盛的景觀和蓬勃的生命力,深深感染、打動了詩人,詩人一霎時感到了“滿心的快樂”!金色水仙這優美歡欣的意象,深深映入詩人的心底,成為他記憶的珍藏和心靈的慰藉,詩人不再覺得憂傷、孤寂,心兒與水仙一齊輕搖飄舞,漲滿幸福的漣漪,並由衷感謝自然的慷慨賜予:“它們常在心靈中閃現,那是孤獨之中的福祉”。
華茲華斯以一顆詩心與童心親近自然,認為大自然能夠啟迪人性中的博愛和善良情感。在湖光山色間徜徉、冥想,詩人突然體悟到:正因為“我”孤獨而居,才能夠心領神會這大自然的恩賜,獲得創造的靈感與喜悅,撫慰孤寂的靈魂。事實上,一切真正的精神創造活動的基礎就是孤獨,隻有孤獨的心靈才能更細膩深刻地感受大自然的饋贈,故而他“眼中所見的自然,充滿神的恩賜”。
詩歌文字清新,情感素樸,融情於景,借景言情,達到了情思與美景的高度統一。末節以水仙在記憶中揮之不去、曆久彌新的抒寫,來強化它給予詩人的影響力和生命歡欣,以虛襯實,虛實相間,有效地擴大了詩歌的內蘊空間,足見詩人的藝術功力。
裴多菲
裴多菲·山陀爾(1823—1849年)是匈牙利19世紀最偉大的浪漫主義詩人、資產階級民主主義革命家。1823年1月,裴多菲出生於匈牙利中南部一個名叫基什克勒什的小鎮,父親是鄉下的屠戶,母親是貧苦的農婦。他當過兵,做過流浪藝人,後從事文學創作,寫下了很多熱情謳歌人民、無情鞭撻統治者的詩歌,成為蜚聲匈牙利與世界各國的愛國民主主義詩人。
19世紀40年代,匈牙利人民正處於奧地利哈布斯堡王朝和本國封建專製製度的奴役之下,民族矛盾和階級矛盾日益尖銳,匈牙利山雨欲來風滿樓。裴多菲積極投身革命活動,撰寫《民族之歌》,代表匈牙利人民莊嚴宣誓:“在匈牙利人的上帝麵前br我們宣誓br我們宣誓br我們,永遠不作奴隸!”革命爆發後,擔任德蘭斯瓦尼亞匈牙利軍隊總司令貝姆·約瑟夫將軍的副官,英勇作戰,於1849年7月31日在反對沙皇軍隊武裝幹涉的戰爭中壯烈犧牲,時年26歲。
裴多菲在短短的一生中共寫下了840多首詩,其中既有振聾發聵、壯懷激烈之作,又有柔情深致、感人肺腑之文。《農村的大錘》《雅諾什勇士》《自由與愛情》《我願意是激流》《民族之歌》等都是著名篇章。裴多菲詩歌的藝術魅力表現在:情感深摯,動人心弦;設喻奇特,意象靈動;植根民間,語言樸質。
我願意是急流
我願意是急流,
山裏的小河,
在崎嶇的路上、
岩石上經過……
隻要我的愛人
是一條小魚,
在我的浪花中
快樂地遊來遊去。
我願意是荒林,
在河流的兩岸,
對一陣陣的狂風,
勇敢地作戰……
隻要我的愛人
是一隻小鳥,
在我的稠密的
樹枝間做巢,鳴叫。
我願意是廢墟,
在峻峭的山岩上,
這靜默的毀滅
並不使我懊喪……
隻要我的愛人
是青青的常春藤,
沿著我的荒涼的額,
親密地攀援上升。
我願意是草屋,
在深深的山穀底,
草屋的頂上
飽受風雨的打擊……
隻要我的愛人
是可愛的火焰,
在我的爐子裏,
愉快地緩緩閃現。
我願意是雲朵,
是灰色的破旗,
在廣漠的空中,
懶懶地飄來蕩去……
隻要我的愛人
是珊瑚似的夕陽,
傍著我蒼白的臉,
顯出鮮豔的輝煌。
(選自《裴多菲詩選》,[匈牙利]裴多菲著,孫用譯,人民文學出版社, 1979年)
人間至美至純的文字無疑是謳歌情感的文字,其中又尤以愛情為甚。或低沉執著,深情綿邈;或熱烈奔放,信誓旦旦;或柔媚婉轉,含蓄朦朧;或芙蓉出水,清雅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