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牛強(4)(1 / 1)

挑人糞在平地挑挑猶可,上山嶺就難了,腳像被千金鐵錘拖著,一步一步登上去都是那麼艱苦,舅舅拚著命往自己的山地進發。舅舅自家田地少,隻好租種人家的田地種番薯,這些租來的地大都是高山坡地,離村莊有七八裏路,還要登長長的山嶺。

有一次,舅舅挑著滿滿的一擔人糞到一山地裏去,擔到半山腰,麵前出現一段十分險峻的山嶺,十多步的踏步,每步上下距離都在一尺以上,平時走上走下也感吃力。人糞擔到這裏,舅舅傻住了,但還是使出全身的力氣擔上去,開始幾步還算順利,登到第五步時,就異常吃力了。一步,一步,總算又上來了五步,但已經沒有一點力氣抬起腳來再邁上一步了。沒力氣了,真的沒力氣了,舅舅心想後退,也不可能,一退就會糞倒人跌,後果更不堪設想。抬頭望望,麵前更高的山嶺還有好幾步,該怎麼辦?沒有辦法!一點辦法也沒有!舅舅開始慌亂了,腿肚子發抖,冷汗就湧了出來。舅舅在這時節真想有神仙出現幫他一把呀,可是世上哪有神仙精靈?這隻是舅舅在絕望中一時的空想。

然而,就在這時,外公從山下走來,看見舅舅這驚險一幕,忙大喊,要舅舅一定忍住氣,不要慌,要盡力往上挑,絕不能後退一下。

因山嶺極其狹窄,嶺兩旁是懸崖,外公也擠不過去接擔過來自己挑。於是,外公就發出口令指揮舅舅:“一、二、三。”外公在喊“三”時,舅舅狠命一用力,又跨上一步。“好!”外公說。“一、二、三。”外公再喊“三”時,舅舅再狠命一用力,又跨上一步。就這樣,舅舅終於擔過了山嶺。

舅舅把人糞一挑到田邊,重重的放下糞桶,人就癱軟在兩糞桶之間,糞桶裏的糞尿溢出來,流到舅舅的衣褲上,他也不管了,隻覺得自己滿身虛汗,眼冒金星,他張大著嘴,怕氣喘不出來。外公忙把他從兩隻糞桶中央扶起,躺倒在地頭樹下的稻草上,在他頭部、背部、胸部按摩了好一陣子,舅舅這才恢複過來,但臉孔還是瀝灰牆一樣的白。

事後,外公對舅舅說:“以後不要這樣拚命地蠻幹,傷了筋骨心髒要苦一輩子,還會出人命危險。這段山嶺連我也害怕,不知多少人在這裏糞倒人傷人死,千萬要小心。”

一般來說,去租種的山地挑肥料,一個上午也隻能挑一擔,加上鬆土、除草、施肥,回家來已是午後一二時,舅舅肚子餓得咕咕叫,渾身乏力,一步一挨回家,累得連話也不肯講了。這時外婆忙過來,拿麵巾叫舅舅先擦把汗,端茶讓舅舅喝幾口,再慢慢吃飯。

舅舅吃飯時,外婆拿著扇子站在他身邊給他扇風涼。舅舅看著外婆慈祥、關愛的目光,感受扇子送過來的陣陣涼風,既舒服又感動。勞累沒有了,話頭就多起來。舅舅一邊吃一邊講勞動中的趣事,外公見舅舅同外婆又講又笑,也忍不住打趣道:“孩子這麼大了,邊吃邊講,吃飯的規矩都沒有教好。”外婆嗔道:“我同孩子講話礙你什麼事?你一天沒一句話,難道叫孩子也學你的樣嗎?”外婆一句話嗆得外公無話可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