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憑空多出些魚來,這件事任誰也不會懷疑的。她蹙了眉凝神地想著:這世上的事說到底還是為名為利,胤祚,胤祐,還有六格格如果出了什麼事,什麼人獲利最大?寧德咬著牙問自己。胤祚有事,傷的是自己,可是自己一向是低調無爭的,犯不著任何人,便是有人嫉恨皇上對自己寵愛有加的,自己亦不是獨寵,上有佟妃,下有章佳氏等諸女,便是在中間的宜妃也隻有比自己更出彩的。宜妃,寧德有些驚覺,三個孩子中有兩個是儲秀宮的,祚兒也是從儲秀宮裏跑出去的。

不管是不是衝著宜妃去的,隻怕都會和她牽扯上些關係。寧德的臉上現出些陰晴不定的神色,心中也是突突地難受,隻是這件事茲事體大,她也隻是推測而已,手上並無什麼證據,因此才故意使計讓成嬪去試試宜妃的話,看看她會有些什麼反應。

其實她一開始也有過另一隻猜測。隻是這種猜測卻是更加的可怕,讓她甚至連想都不敢去想。若非有人真的處心積慮布置好了為的專門就是祚兒呢?這也並不是如她對成嬪所說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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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聖上春秋鼎盛,可是朝中有人就已經為著太子一事蠢蠢欲動了。本來胤礽出身極為高貴,人又聰明,而且朝中即有索額圖這等老親支持,皇上早立了他為太子,一向是帶在身邊親自調教的,地位可謂是巋然不動的。可是誰料自康熙十九年索額圖休閑,明珠的勢力在朝中越發大了,他又是大阿哥的外戚,惠妃雖然不是很熱衷朝事,但是難保心中沒有這個想頭。皇上的幾位阿哥,除了養在太後宮裏的胤祺,成嬪的胤祐不怎麼能幹,其餘個個都是人尖一般。自己的祚兒更是風暴中的漩渦一般,打從他一生下來沾上了這個“祚”字,閑話便沒有停過。千古帝王名向來便是踏破頭顱,血雨腥風之事,若是此事是前朝有人計祥,衝的就是胤祚而來呢?那該怎麼辦?可是轉念想想又不像,現在阿哥們還小,不懂世事,就已經鬧出這樣的事來,那麼等他們大些,還不知道要鬧得如何不堪呢!再者說內廷後宮之事再怎麼鬧也扯不上社稷根本,但是一旦讓人發現外臣結交後宮內人可就不單單是那麼簡單的事了。曆朝曆代,沒有一個君主不把這是引為大忌的。有心有力做這事的人,可都是風裏來,雨裏去過的精細人,算盤打得當當響,哪裏肯為尚還沒有影子的事做出這樣大逆不道,禍及九族的行徑。

寧德想了半響,停下來有些神情恍惚地看著窗下新開的幾叢迎春花,細碎的嫩黃花瓣,清麗中透出幾分傲風骨。她微微地定了的神,慢慢起身往後院的佛堂裏去,然後便一直到深夜才出來。

承乾宮。

佟妃立在滿宮的梨花樹下亦是在怔怔地出神。聽說那是世祖為他最心愛的董鄂妃種下的。春天四五月份的時候,承乾宮裏就會開滿一地似雪的梨花,那種美是令人震撼的,不似人間,而是天堂。也許隻有這種美才能配得上他們兩個人的愛情,盡管不願意,但是赫弦仍舊是不得不隱隱的承認世祖皇帝給了那個女人他真心的愛。也許就是這種愛不能存於人間,不能存於後宮之中。世祖皇上和董鄂妃的愛情才會正如這絢麗過後而片刻凋盡的梨花一樣隨風飄零、滿目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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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當年姑姑孝康章皇後是如何麵對這一地的梨花和如梨花般絢麗過而又迅速凋零的董鄂妃與世祖皇上的感情。正如她也不知道每當自己含笑著接見那些妃嬪時心中的所想。在人前她無疑是溫柔端莊的,做為後宮之中最有權勢的女人,她從不仗勢欺人,反而對那些低級的妃嬪溫文爾雅,親切可親,像一個真正的大姐姐那樣照顧她們,可是心底看著那一張張比自己青春而鮮亮的麵孔,她也會有隱隱的痛。

雖然當年是昭仁皇後故意把她安排在承乾宮的,可是自己其實並沒有想別人想象當中那麼恨她這樣做。紫禁城裏也許真的隻有承乾宮中的梨花可以與文華殿前的海棠相媲美,一個嫣紅,一個潔白,分布在宮中的兩端,恰如情人遙遙相對。

在那段被冷落的日子裏,她也是立在漫天的梨花下微醉地幻想,自己的那個夢中人此刻也許亦是正在文華殿前經筵禦論,英姿勃發。

後來誤會解了,自己仍舊是住在承乾宮中。可笑的是,當皇上終於肯垂憐自己了,對皇上的那份感情卻不像年少時的夢裏那麼真切了。更多的時候,她是佟妃,貴妃,皇貴妃,代表著後宮女人的禮儀典範,身後還有佟佳氏一族的聲望名利。於是她隻能帶著麵具般的笑容,遠遠地立在高處,看著皇上離自己越走越遠,而不敢伸手阻攔。她永遠隻能做對的事,不能任著自己的性子胡來,正如這次發生的事情一樣。

後宮必須永遠是和諧安寧之地,而皇上和後宮的諸人似乎一時都忘記了這一點。這些日子胤祚身死並非是意外的消息流傳盛況。和著德妃一樣,她也有深深的不安,而她的不安是在於怎麼把這件事和平和無聲無息的解決掉。

後宮必須是祥和的。這不僅是她的姑姑孝康章皇後教會自己的,也是從太皇太後身上學到的。沒有明爭暗鬥,沒有爭風吃醋,後大清的後宮是一片祥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