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會來了,他嫌棄你。也許他死了也不一定。”

刺耳且怪異的尖笑回蕩在腦海裏,安婧不想理會,但他有越來越過分的趨勢。

審判長又等了很久,終於沒了耐心,正當他想準備宣布證人缺席,外麵傳來了急匆匆的腳步聲。有人說證人到了,隨時可以出庭。方律師大鬆口氣,安婧也鬆了口氣,看到林殊走入法庭,安晟軒終於閉上嘴了。

林殊拄著手杖十分緩慢地進來了,他臉色蒼白,嘴角掛著歉意的微笑,走到庭中央時向在場眾人解釋了遲到的原因:他從外地回來,半路上車子壞了。

這聽來不可信,因為昨晚上方律師和肖曉還與他見麵。方律師倒沒有在意,隻要人到了就好,不過肖曉的眼神很奇怪,她和安婧一樣露出擔憂的神色。

他有些不對勁,盡管表現得像沒事,可是安婧一眼就看出來了。林殊似乎嗅到了她的不安,轉頭朝她微笑並給她一個令人放心的眼神。

林殊優雅地走上證人席,筆直得有點僵硬地站在那裏,他手裏緊攥著一塊白帕,時不時地會用它捂嘴小心低咳。

“在去年X月X日到X日是否有見過被告?”

“沒有。”

“被告是否有通過短信、手機等與你聯係?”

“沒有。”

①本①作①品①由①思①兔①網①提①供①線①上①閱①讀①

……

林殊的回答沉穩篤定,隨著訊問深入,他的臉色白裏透青,可始終神色自若,遊刃有餘。

他怎麼了?安婧焦急地想要起身,守衛立即將她按住。方律師不停地以眼示意,讓她不要亂動,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十幾分鍾的訊問,就像過了幾小時,林殊額頭上沁出豆大汗珠,每說兩句話就氣短輕咳。他向審判長道歉,說今天有點感冒,審判長沒太在意,檢控雙方詢問完畢後,就準林殊離庭。安婧的目光鎖在了他的身上,完全沒注意法院如何判她的案子。

林殊又回頭看向她,看起來相當自信。

“我沒什麼事。”他的眼睛在說話,投來的笑溫柔且頗具含義。他沒有半點嫌棄或厭惡她的成分,那雙漂亮溫柔的眼睛飽含深情,裏麵有著所有女人想要的東西。安婧感覺像是回到最初最美好的從前,仿佛他們還在紅磚圖書館裏,四目相對時情意綿綿。

接著,林殊拄著手杖,直挺背脊離開了。方律師胸有成竹,一下子像是有了信心,能將安婧的罪名減到最小。過了一會兒,突然傳出救護車的鳴笛聲,嘀嘟嘀嘟就在這附近。眾人靜默片刻,之後繼續庭審。安婧並不知道,林殊一出法庭就倒在走廊上,最後是打掃衛生的阿姨發現了他,然後叫來保安,保安再叫來救護車。

林殊沒能躲過那場車禍。他肋骨折斷損傷了肺部,醒來的時候已經下午一點,要求延期審理怕是來不及了。醫生說要手術,他偷偷地從醫院跑了,用筆挺的西裝裹住了慘不忍睹的身體,咬牙忍住劇痛站到證人席上。沒人知道,這短短的十幾分鍾對他來說有多艱難,他拿出生平最大的力氣,用手杖支撐搖搖欲墜的身體。疼痛讓他無法集中思想,他的眼睛白茫一片,但在這白茫之中,他還是看到了他的光,他向她微笑,告訴她一切都好,他想讓她放心,哪怕為此付出生命的代價。

最終,官司打贏了,安婧逃離了死刑,判了三年有期徒刑,緩期二年執行。雖然不能無罪釋放,但對安婧而言已經算是仁慈了。方律師與肖曉全都盡了力,在見安婧最後一麵的時候,肖曉異常羨慕地對她說:“有這麼個男友,真好。”

判決書下來後,安舅媽以及曾柔沒有提起上訴,曾柔帶著破碎的心和安晟軒的骨肉飛了去美國。其實,她也是受害者,她一直以為安晟軒很愛她,可是知道了事實,聯想起他遺留下的筆記書信,她才明白自己隻是個替代品,專門用來偽裝安晟軒的不道德,偽裝出一個美滿幸福的家庭。她恨安婧,恨得入骨,同時,她又那麼的羨慕她,至少有人一直深愛著她。

林殊沒有再出現過,離開看守所的那天正下著小雪,落到地上都化成了水。安婧像是做了個冗長的夢,醒來之後自己就站在馬路邊,被寒風吹得抖擻。她迷茫地往兩邊看,不知應該走哪一條路。

“沒有人來接你嗎?”她暗自問道,再往兩邊看去,的確沒有熟人的影子。她呆立了許久,然後閉上眼睛做了個深呼吸,接著豎起大衣領子往左手邊走去。她並沒有多考慮,隻是自然而然地選擇了這個方向。

天似乎變冷了,把眼淚和失望都凍住了,安婧不去想那個人,也不去想將來在哪兒,漫無目的地走著。

路經拐口,突然一把黑色大傘落到頭頂上方,安婧抬起頭,看到了那張很久沒見的笑臉,一瞬間所有陰暗冰冷全都不見了。不過他的臉色很蒼白,白色霧氣不斷從他嘴裏呼出,身上消毒水的味道刺激著她的鼻腔。安婧把目光移到了他的身上,黑色羽絨服裏露出一內衣小角,這衣服是藍白條的,像是醫院的病服。

林殊遞上一杯熱呼呼的香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