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這步仍沒完,不久後蔡京想出了新點子。根源在當年文彥博、司馬光等人在西京洛陽組成的頂級元老會,那時他們儼然是另一個小朝廷,論資曆、威望,簡直比開封城的皇國班底還高,直接影響國家政策的實行!
這怎麼成?現在好幾百的元老貶了出去,要再組成元老會誰負責?為杜絕這一點,蔡京下令:所有貶出的官員,不許紮堆生活,個個都分開,散在不同城市裏。嚴格控製他們的行蹤,不許出城…連起碼的人身自由都沒了!
這還隻是開始。蔡京再規定:這些人不允許議論朝政、不準教授學生,不給任何一絲一毫機會,去傳播他們的危險思想,有毒的傾向…這還讓人活嗎?
這些事情都在極短時間內發生,一條接一條,打得所有人都暈頭轉向。他們痛苦之餘很納悶:這蔡京是怎麼了,他是吃擰了還是被絕世冤種附體了?怎麼變態到這地步,有這麼虐待人的嗎?
直到這時。他們仍不能反躬自省,製造出蔡京的,正是他們自己!
搞清這一點,隻需回答兩個問題:1要怎樣才能結束黨爭?2怎樣才能在黨爭中活下去?
問題一。黨爭有20多年了,要結束它,幾乎所有人、所有史書都說要溫和,要不偏不倚。具體操作起來,就要像趙佶剛登基時那樣,從皇帝開始,表現出中立中庸的態度,下麵自然平靜了…時間一長,大家習慣了互相溫柔,世界自然和諧了…
空口無憑。實例為證!宋仁宗,宋朝最仁厚、最中正的君主,他對臣子們好吧?可偏偏正是黨爭的源發點!為什麼會這樣?慶曆新政居然等同於慶曆黨爭,堂堂三百年間第一人範仲淹居然是黨派之爭的發起人,為什麼會這樣?
因宋朝對文臣的超級寬大!把宋朝大臣們慣得無法無天。平時腦子裏想到了就說,說啥都沒關係,甚至說得多等於工作努力,那自然是不說白不說!這時皇帝要怎麼辦,隻是溫和就行了嗎?人家拚著不當官了都要說的,一溫和、平衡的態度就能阻止他們?開玩笑!
所以以柔克鋼行不通,隻能以暴製暴!想消除黨爭。一是長久不改變的支持某一方。二就是把兩邊都打倒,一個不留,世界才能安靜!
蔡京不是皇帝,沒法製定方針,作為臣子他隻能選擇第二條。既做了,就幹票狠的!為徹底在黨爭中脫身。他不分敵我、不分新舊,隻要是有威脅的,全都打倒!如章惇、曾布,本來這是兩位眾所周知的新黨元老,甚至是蔡京的老上司。但為了幹淨的新天地,蔡京硬塞給他們兩張舊黨的黨票,這就是新標簽了,以黨爭的名義——去死!
這樣結束黨爭,蔡京算不上大仁大義,但絕對大智大勇。曆史證明:隻有這一個辦法,再沒第二條路可走!
問題二,黨爭到了這一步,新舊兩黨分別被對方掄倒兩次以上。幾乎每個參與者都跌倒、爬起、流放、回京、再爬起過,其間無論過程多麼驚險曲折,都有一共同的終點——倒台死亡…無一例外!誰都一敗塗地。強如王安石、司馬光也沒法幸免!
在這樣險惡的環境中,要怎樣活下來呢?這是個大問題。蔡京是個有心計的人,是個從開始就非常有危機感、向往平安舒適生活的人。隻要他稍微分析下過往例子,就會得出一絕望的答案——身在潮流裏,浮沉不自由!不管作黨魁還是作雜兵,都隻是片刻的榮譽、永恒的悲劇!要想活,隻有把周圍人都踩在腳下,唯我獨尊,才能唯我生存!
這都是你們逼的!於是後果便是蔡京突然間的凶狠!一點預兆都沒,他成了北宋史上最殘忍、殺人最多、不問青紅皂白,斬草除根,害人到死的人!
一活生生的例子真切反映了這一點。前麵提到的新黨元老張商英,親手為他寫的拜相製,文字極為褒美。可說對蔡京非常好了?可元祐黨人碑上就有他的大名!為什麼?隻因他有威脅!以張商英的資曆、脾氣,早晚有一天會反蔡京?那好!隻要有可能,就先摁到死!
蔡京成功了!如說北宋官場是隻大罐子,新舊兩黨無數黨徒是毒蟲,那麼蔡京就是互相咬噬中存活下的唯一那一隻。他,成“蠱”了…
蔡京,作為禍國殃民、毀國滅家級的奸臣,人們總喜歡把他和董卓、曹操等著名反派相提並論。這不對!蔡京並沒活在亂世裏,他更沒篡位的心,他所有的欲望都非常淺薄、非常實際!他的狠毒隻是出於他的危機感,是被動的應戰,而不是主動去害人。後麵發生的事,每一件都證明了這一點…
10月12日,知樞密院事蔣之奇被罷。27日,蔡京之兄蔡卞升任知樞密院事。23日,在新黨的一片彈劾聲中,被舊黨向太後恢複名譽的元祐皇後孟氏再次被廢,出居瑤華宮。但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當25年後當場大災難來臨之際,趙氏皇族被一網打盡之時,能成功躲過女真人名單的隻有2個人:一個趙構、另一位就是元祐皇後孟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