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兩刁仆(1 / 2)

林之孝家的這裏聽著璉二奶奶跟前的順兒來了,要傳她往賈母處去,她心裏有病,自然害怕,臉上就失了顏色,把王夫人看了一眼,哀求道:“太太,我一時識人不明,犯了糊塗,好歹看著我打小兒跟著你,替我在二奶奶跟前分幾句,我下回再不敢胡亂薦人了。”王夫人聽了這幾句,就立起身來,一旁的碧草燕絲兩個忙過來扶著王夫人走到林之孝家的跟前,王夫人伸出雙手把她扶了起來,歎息道:“你也是個糊塗的。你薦人領差事,原是你替我分憂,可你就不該收她東西。雖你不知她東西是哪裏來的,可這私相授受,就是不該!”了就向著碧草道:“你去把順兒叫進來。”

那順兒聽著裏頭王夫人叫,忙理了理衣裳,低頭而入,她也是跟這個王熙鳳來慣得,知道王夫人是個極重規矩體麵的,一點子也不敢大意,就在王夫人腳前跪了,重重磕了個頭道:“給太太請安。”

王夫人把順兒看了幾眼,道:“起來罷。不是我鳳哥兒,什麼樣的事,就值得鬧在老太太那裏,老太太年紀大了,怎麼好事事都去煩她老人家。且林之孝家的是我的人,就該帶了來我這裏,要是林之孝家的真的同常家媳婦一塊兒貪墨了,不用你們奶奶話,便是我也不能容她。”

順兒聽著王夫人這話聲口不對,就悄悄抬頭把王夫人看了眼,卻見王夫人臉上有幾分慍色,就加了小心,回道:“回太太的話,我們奶奶,太太自傷了腦絡之後身子一直不大好,還沒查證著林姐姐有什麼,就來打擾了太太靜養,可是不了。我們奶奶還,太太那樣剛方的性子,素日又是個最是個要強的,想來林姐姐在太太的教誨下也不能幹出糊塗事來,所以,隻請林姐姐走一回。同那常家媳婦麵對麵質證一回,也好還林姐姐一個公道清白。”

王夫人先看著王熙鳳把事鬧在賈母跟前,心下隻覺得王熙鳳不給她臉麵,就有拿著順兒做筏的意思,可看著順兒這樣恭謹,話也得圓滿,自己從來又是個菩薩性子,倒也不好再發作,又埋怨林之孝家的連累她在賈母跟前沒臉,更不肯回護,就道:“罷了,既然你們奶奶要你帶了她去,我若是不放人,豈不是叫人以為我因循護短。”了就向著林之孝家的道:“你好好兒的在你二奶奶跟前回話,有什麼什麼,要是叫我知道你仗著我的名頭不服你二奶奶,嘴硬強賴,叫我知道了,便是你二奶奶不同你計較,我也不能答應!”

林之孝家的雖素知王夫人反麵無情的性子,聽著這樣的話,也覺得委屈,又悔不該貪小,收了常家媳婦那些東西,隻得給王夫人磕了頭,低頭退了出來,隨在順兒身後就往賈母房前走去。

王熙鳳正在賈母房裏陪著賈母話,聽著林之孝家的帶到了,轉身出來就在門前立了,把林之孝家的看了幾眼,卻不話。林之孝家的從前仗著是王夫人心腹,不免有些得勢不讓人,便是在王熙鳳麵前,也有些老仆的架勢。可這回是犯了事,王夫人又不肯回護,話裏話外意思隻叫她自己料理清楚,心內底氣就不足,倒是難得的恭恭敬敬在王熙鳳身前跪了請安。

王熙鳳隻是笑笑,向著順兒道:“把林姐姐攙起來。”林之孝家的哪裏敢起身,跪在王熙鳳跟前道:“奶奶有什麼教誨隻管吩咐下來,但能效命,再不敢違拗的。”王熙鳳聽著這話,臉上倒是一笑,想著平兒道:“還不扶你林姐姐起來,我隻有幾句話問她,你林姐姐這樣跪著,倒像是我興師問罪了。”平兒聽了,就過去把林之孝家的胳膊一攙,笑道:“林姐姐難道要我們奶奶親自來扶嗎?”林之孝家的聽了這句,隻得立了起來,心上到底惴惴,不由自主把一邊的常家媳婦看了眼。

王熙鳳把林之孝家的神情都看在眼裏,臉上不動聲色。便是此時,金鈴掀簾子出來,手上托著個小錦盤,盤上一隻月牙白描金花的小蓋鍾兒,走在王熙鳳身邊請王熙鳳喝茶。王熙鳳笑著謝了,先把金鈴奉來的小蓋鍾兒拿在了手上,用蓋子撇了撇上頭的浮沫,喝了幾口,道:“這茶香味兒像毛尖,味倒輕。”金鈴在一邊兒笑道:“怪道老太太二奶奶是個精細人呢,這茶正是毛尖。這是老太太吩咐下來,叫我們把一芽一葉的毛尖,把那外麵的葉子給碾了,隻留了中間一片兒葉芽兒,一兩茶葉也不過隻餘這麼幾錢也就罷了,錢還罷了,隻是費工夫。不瞞二奶奶,連兩位太太都沒喝過呢。”王熙鳳聽了這話,忙立起身道:“這怎麼敢當。”

金鈴抿著嘴笑道:“二奶奶這是來巧了,老太太這些日子覺淺,不敢喝濃茶,所以想出這樣來,即有茶香,味又輕。看著二奶奶要喝茶,所以叫我們泡了這個茶來給二奶奶,果然二奶奶一吃就吃出來了,也算不辜負了。”王熙鳳也是聰明人,聽了金鈴這話也就明白,這是賈母顯示對她的喜愛呢,便是賈母正自己喝這茶,她房裏什麼茶沒有,非要給嚐這個?無非是她這回要問的是王夫人的陪房。想王夫人在榮國府當了十餘年家,她的心腹陪房也格外有體麵。她王熙鳳雖是主子,到底是年輕媳婦,怕這些人不肯服她,拿著這茶做文章,好叫這些刁奴知道,她雖年輕,可是得老太太喜歡,好叫她們不敢輕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