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側過頭,瞪了我一眼,我這時才發現,原來那雙漂亮的眼睛裏可以露出那麼冷漠的眼神。
“就算我跟江曉鉞在一起了,幾年後,等他長大了,我們也還是會分開。他家裏能讓我進門嗎?他能保證對我一直不變嗎?”
我頓了頓,接話很快,“你怎麼能說得這麼理直氣壯?我都差點要替你委屈了。”
“你不用冷嘲熱諷的,其實你什麼都不明白。”薛菲垂下眼眸,長而濃密的睫毛遮住眸光,“我們不般配,他跟你這樣的人才是一對。”
薛菲頓了頓,又回頭看一眼,然後冷冷地看向我,“我男朋友回來了。我不認識你。你是個作家,我知道你不會亂說話。”
……事實上我也不想再說什麼了。
什麼叫江曉鉞跟我這樣的人才是一對?
薛菲的男朋友很快回來了,我們一副不認識對方的樣子。薛菲靠著她男朋友的肩膀睡著了,而我,戴著耳機,腦子放空,不由自主地又想起安瀾。
……他跟齊雯綺在一起的時候是什麼樣子的?很溫柔嗎?
然後我又想起江曉鉞。那天晚上接了吻之後……我們都很有默契地沒有再聯係對方。
我覺得我是時候放棄安瀾了。
隻是,還能再遇見一個讓我這麼心動的人嗎?
那個人的風吹草動,在我世界裏就是龍卷風,天翻地覆,遮天蔽日。
……這種喜歡一個人的感覺,還能再有嗎?
我拿出隨身帶著的小筆記本,把這些心情寫下來。以後可以放到小說裏,也是我跟他之間的一點紀念。
“愛情就像一杯酒。我小心翼翼地捧給你,你卻把它弄灑了。從此以後我兌上了水。”
很快飛機就飛到北京了。空姐讓關窗戶,收起小桌板,薛菲也從男朋友的肩膀上醒來。
我忽然有句話想問她。
“你好。”我側過頭,當著她男朋友的麵,大大方方地說,“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薛菲眼中閃過一絲驚慌。
她大概是以為,我要在她男朋友麵前說些讓她難堪的話吧。
“你是什麼星座的?”
我很真誠地看著她。
薛菲怔了怔,溫柔一笑,就像她第一次見我那樣漂亮甜美。
“水瓶座。”她禮貌地回答。
3
小區綠化很好,草木扶疏,燈光溫馨。我把江曉鉞送到樓頂花園,自己下樓跟齊峰見麵。
……好幾天沒有見過齊峰了。
他太像年輕時的安瀾了。瘦長筆挺的身材,眉眼間料峭的風情……我想起他幫我換掉高跟鞋,想起他藏在後備箱裏的花。
……還有在他車裏,出生日期是1994年的身份證。
齊峰看見我,眼中閃過一絲光亮,緊接著又黯淡下來。
他沉默地走向我。
我在腦海中搜索開場白,他低頭看著我,手指忽然撫向我的臉頰。
我本能地往後退了一步。
他眼眸中閃過受傷的神情,隻是轉瞬即逝,揚起唇角。
“你不想跟我在一起了,是嗎?”
他的聲音很低,像做錯事的小孩,很努力地在微笑,眼底卻有霧氣般的驚恐。
“我……做錯什麼了嗎?”
這一刻,我有些心軟。他是很像安瀾,但是他們一點兒都不一樣。
安瀾不曾這樣在乎過我。
“齊峰,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我終究是個作家,會拿出一些技巧來對付他。而且有些事我有直覺,天生敏銳,才可以寫小說。
“今天,我們有什麼就說什麼,你不要騙我,好嗎?”
我走到小區的假山涼亭中坐下。
齊峰沉默地跟在我身後。
“我能感覺到,你很想跟我在一起……但是你有事瞞著我。”
包括江曉鉞之前的欲言又止。我沒有再問,但是我知道齊峰身上有事。
既然要分開了,我也不想了解他太多。
我隻想知道跟我有關的部分。
齊峰在我身邊坐下。
小涼亭建在假山上,十分小巧,腳下是潺潺的流水。旁邊有一棵大樹,一朵快要凋謝的花搭在亭頂,搖搖欲墜。
“你看到我身份證了,是嗎?”
齊峰也沒有兜圈子。他低著頭,瘦長的手指把玩著表帶,頓了頓,又說,“江曉鉞應該會替你查我吧。”
我一愣,他怎麼知道江曉鉞?
原本我隻是感覺,他跟我沒說實話,有些事瞞著我了,但我沒想到他竟然會知道江曉鉞。
“那……你覺得他會查到什麼?”
事情的發展似乎已經脫離我掌控。此刻我的心情已經跟剛才不一樣了。
我看著齊峰,他垂著頭,一張臉在陰影裏,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是齊雯綺的弟弟。”
他的聲音輕描淡寫。
於我,卻是一聲驚雷。
“什麼?……你再說一遍?”我站起來,直直看向他的眼睛,“所以,你是故意接近我的?”
我腦子有點亂,嗡嗡地響。齊峰……他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我跟安瀾早就分手了啊,跟齊雯綺也沒再見過麵,你為什麼……”
我有些語無倫次。這一切太出乎我的意料。
齊峰忽然把我抱住。
我站著,他坐著,雙手緊緊將我抱住,把頭埋在我懷裏。
夜風清涼,搖曳枝頭快要衰敗的花朵,花瓣落在假山下的水池裏,黑暗中就像一團白色雪花。
“我從小就喜歡你。”他的聲音好輕,我能感受到他此刻身體在輕微顫抖,“小時候,你曾經把我帶回家……你就像個公主一樣,又漂亮又溫柔。”
我一愣,這些意外的信息接二連三的,我本能地想要躲閃,後退一步,卻被齊峰更緊地抱住。
“我跟我姐,這輩子最想做的事,就是擺脫不堪的出身。”他雙手死死揪著我的衣角,“我也是後來才知道,你喜歡安瀾哥哥,竟然是我姐的情敵。”
我一愣,放棄躲閃,想聽齊峰把話說完。
“這些事……我隱瞞你了,你怪我嗎?”
我當然怪你。世界上有哪個人喜歡被騙?
但是我並沒有說出來,隻是聲色未變,又問,“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要隱瞞我?你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