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睡不著，她翻來覆去想他們的事，說到底，她也的確是撬了自己五姐的未婚夫，心裏不是沒有歉意的。
因此她才沒有把三姨太陷害自己的事情捅到沈大帥那兒去。一日又一日，司徒承恩一直沒來找她，她到底是女兒家，又在三哥四哥的眼皮底下，也不好意思輕舉妄動。有時候望著窗外的一鉤殘月，她也會想，此時的承恩在做什麼呢？也在想著自己嗎？……是否也與自己一樣，望著這寒霜樣的月光不能入眠？
也一直沒有機會告訴恩師關太亭，那些她曾經不能了解的，古代詩詞裏的心思意境，如今因為司徒承恩的出現，也都能夠體會了。……似此星辰非昨夜，為誰風露立中宵？
……相思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夜難為情。
此時豔陽高照，東北的冬日極少有這樣明媚的陽光，高樹清站得離沈群玉很遠，望著她的身後忽然叫了一聲，“三少，四少。”
沈群玉的表情有些憂鬱，心想從小到大，這兩位哥哥好像從未如現在這般陰魂不散，怏怏回過頭去，她卻忽然愣住了，來不及調整的表情，一瞬間變得有些古怪。
——司徒承恩就在三少和四少身後，不遠處還站著沈群玉的五姐沈群鳳。
3
三少與四少與高樹清是舊識，又是講武堂時的同學，見麵自然許多話講，司徒承恩與五小姐沈群鳳站在一起，遠遠望著沈群玉。
五姐沈群鳳與沈群玉關係一向不太好，可是在承恩麵前，卻整個人溫婉了許多，帶著一抹和煦的笑意，與她寒暄，“小六子，好些天沒見你了。這衣裳挺好看的，新做的嗎？”
沈群玉有些不自然，胡亂答道，“嗯，這是我一個同學從杭州帶回來的布料……還剩下一些，如果五姐喜歡，我差人送你房裏去。”
五小姐沈群鳳高挑白皙，骨架也大，倒是個典型的北方美女，隻是稍微有些吊眼梢，看起來有些刁，不過此刻她表情極是和藹，笑道，“過年了，該我這個姐姐送你東西才是，怎能反倒去占你便宜？”說罷轉身看著承恩，眉眼裏流露出羞澀而又歡喜的心緒，“承恩，我將你送我的‘綺羅齋’胭脂，分一盒給六妹好不好？”
承恩微微一怔，下意識地看一眼沈群玉，說，“好。”
沈群玉胸口處像被什麼重物壓了一下，眼睛直直盯著五姐，半點兒也沒去看司徒承恩，臉色卻冷下來，“六姐自己留著用吧。胭脂水粉那種高級玩意兒，我可不會用。”
沈群鳳不由有些訕訕的，心中暗恨這小霸王竟在承恩麵前跟自己撂臉子，忙又說，“承恩，這是我六妹，你見過嗎？她可有名了，是我們沈家的小霸王呢。”
承恩望著沈群玉，一字一頓答道，“我跟六小姐早就見過的。”
這時，高樹清忽然回過頭來，遠遠看見司徒承恩臉上欲言又止的表情，心中不由一驚。
……稀薄陽光下，樹影婆娑，那個陌生筆挺的少年，站在沈群鳳身邊，卻用那種深深的眼神看著沈群玉。
三少四少順著高樹清的目光望過去，對視一眼，忙說，“爹爹讓人給你和高叔叔安排了一間客房，我帶你過去看看。”高樹清點頭答應，跟著三少四少掉頭便走，路過沈群玉時他問了一句，“六小姐，你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
“不去！”沈群玉沒好氣地說，“我頭疼，先回去休息了。”說罷她轉身便走，紅衣翩躚，小巧身影在陽光下格外耀眼。
高樹清莫名其妙在她這兒吃了癟，但自小被她欺負慣了，也不覺得如何，跟著三少四少便要走。
沈群鳳說，“承恩，反正閑來無事，我們也過去看看吧。如果有機會，我把高叔叔介紹給你認識。”高樹清走在前頭，聽了這話回過頭來，“你就是司徒承恩吧，我早就聽過你的名字，大帥的乘龍快婿，久仰久仰。”
“過獎了，高兄。”司徒承恩與他寒暄幾句，多少有些魂不守舍，走出幾步忽然停下腳步，剛要找個借口跟沈群鳳告辭，四少見狀，已經幫他打了掩護，“瞧我這臭腦袋！承恩，爹爹叫你去書房一趟呢，好像想跟你商量你父母來奉天的日期。”
司徒承恩急忙應了，說，“那你們先忙，咱們回頭再見。”說罷便往相反方向走了。腳步越來越快。
4
“小六！小六！你等等我！”司徒承恩一路小跑，可算追上了沈群玉，哪知她竟越叫越走，他費了好大勁兒才跑到她前麵來。
“站住！”司徒承恩累得喘不上氣，“你……你聽我說。”
“還有什麼好說的！”沈群玉氣得聲音都微微發抖，“這些天你都跟我五姐培養感情來著吧？不錯啊！”說罷便要大步繞過他。
司徒承恩一把扯住她的胳膊，說，“小六子，你對我就這麼沒信心？”
聽了這話，沈群玉微微一怔，回過頭去看他，正對上少年晶瑩剔透的一雙眸子。他目光灼灼，好像要直直望進自己心裏來，他定定地望著自己，“你以為，我司徒承恩說過的話，會不算數嗎？”
沈群玉停下腳步，嗔怒地質問心上人，“那你為什麼同她在一起？為什麼……不來找我？”沈群玉的聲音低下來，臉頰微微熱了，多少個日夜，他出現在自己腦海中，如今相見，心頭卻好像有說不盡的歡喜和氣惱。
“三姨太一直怕你搶了自己女兒的風頭，處處防著你。我怕她再下手整你。”司徒承恩將手緩緩滑下她的胳膊，握住她的手腕，輕輕晃著，“沈府這麼多雙眼睛看著咱們……連三少四少都不同意。我自然要避忌些。”
“你……後悔了？”沈群玉被他這樣拉著自己的手，心頭湧上無限甜蜜，強自繃著臉，卻也怕他心裏真的打了退堂鼓。
承恩猛地攥緊了她的手，微一使力，便將她拉到身邊，淡淡的男子氣息四溢開來，包圍住她，他低著頭看她，說，“怎麼會呢？咱們倆的事……隻要你不反悔，我一定奉陪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