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姨太閉上眼睛,狠狠將那金刀拔了出來。
刹那間,連墨梅背上的傷口血流如注,他奮力回頭看她一眼,臨死這一刻,眸深似海,含義重重。
侍衛隊趕到的時候,連墨梅已經斷了氣,三姨太踏在昔日愛人的一灘鮮血中,緩緩站起身來,冷冷地望向不遠處那一對少年男女。
沈群玉一向是不怕她的,這一刻卻覺得三姨太的眼神,讓人脊背發涼。
2
孔芳菲回到校慶舞會現場的時候,校長已經致辭完畢,舞池裏有人跳舞,燈光暗下來,將每個人的表情掩藏在朦朧而曖昧的一片昏暗裏。
“承恩呢?”孔樂兒不知何時走到孔芳菲身邊,冷冷問道。
“他已經走了,說是有些頭疼。”孔芳菲用手摸了摸鼻子,又說,“司機送他回家了。”
孔樂兒望向舞池裏正在與葉菲卿跳慢舞的沈嵐,呆立片刻,這才轉身追出門去。
孔芳菲回頭望著姐姐孔樂兒的背影,臉上浮現一絲歉疚的表情。
樂隊現場演奏的這首歌叫《夜來香》。
葉菲卿與沈嵐共舞,聞見沈嵐發間的絲絲香氣,輕聲問道,“我送你的‘冰花’香水,有朝一日你會不會用膩了呀?我又讓人去法國訂購了十瓶,豈不是買多了?”
沈嵐說,“即便是膩了,也不好說出來,免得拂了你的麵子。隻好一直用下去了。”
葉菲卿微整了整,隨即笑了,伸手輕輕在她腦門上點了一點,說,“你這一張巧嘴,難為你從前在我麵前裝冷美人,話那麼少。”
“你什麼時候學會彈鋼琴的?”她問他,心中卻想,這首曲子,他隻知自己彈過,卻不知道,最初是司徒承恩教會她的。
“……其實,我隻會這一首。”葉菲卿今晚很開心,眼中的笑意幾乎要溢出來了。
在外人看來,這兩個人正在卿卿我我,孔芳菲深吸一口氣,走上前去,說,“菲卿哥哥,你能陪我聊一會兒嗎?……我有事要跟你說。”
葉菲卿望一眼沈嵐,神色有些為難。
沈嵐怕今日這樣大的求婚陣仗,日後傷了孔芳菲的心,便說,“你去吧,我正好也要歇一歇。”
葉菲卿聽她這樣說,便與孔芳菲一起走了。
沈嵐獨自一人,也真是有些累了,走到暗處的沙發座旁剛要坐下,這時忽然有人自後抱住她,閃身將她拉到了一扇門外。
這扇門外有個十幾平米的陽台,深紅色的窗簾幾乎將這裏與世隔絕,室外的夜風冰涼而清新,憑著他的氣息,她已然知道是他。
司徒承恩雙手扳住沈嵐的肩膀,將她抵在門板上,不由分說低下頭便去吻她的唇。
沈群玉有片刻的怔忡,隨即狠命地掙紮,可是他力氣好大,像是積攢了很久很久,她掰不開他的手……他已經是個男人了,氣息也變了,卻依然熟悉,依然讓她迷醉,她忽然心中倍感悲涼,也不再掙紮。
司徒承恩近乎貪婪地吻著她,卻忽然落下淚來。
“我要怎麼做……才能換回你?”他也知道,今生今世,他們之間的鴻溝已經太深了,無法逾越,無法遺忘,所以也無法強求。也正因為如此,他心中的絕望無法言說。越是吻著她,越是不能放手……越是明白今生陌路已成事實。
“小六……”他喃喃地輕輕喚她一聲,兩行淚水無聲地湧出眼眶,這一生,他向來運籌帷幄,心思深沉,從未在任何人麵前袒露心跡。
可是這一刻,他在她麵前,卸掉了全部偽裝,雖然明知已經一絲希望也無,但他隻希望她能明白他的這一片心。
當他聽見她說“我願意”,他無法相信,她竟然會在自己麵前答應葉菲卿的求婚……那種即將再一次永遠失去她的感覺讓他絕望,心痛,此時才知道自己的力量原來這般渺小……想要傾盡全力地挽回,竟不知該如何下手。
小六……已經多少年沒有人再這樣叫她……聽到他這一聲輕喚……沈嵐怔了怔,眼眶裏頃刻間盛滿了淚水,她奮力不讓這淚水流出來,仰頭望著今晚極其明麗的一輪月色,她深吸一口氣,說,“你想要的,都已經得到了。
……還來招惹我,又是何必?”
“我也想假裝沒有看見你……”司徒承恩頹然地向後一步,背靠著牆壁,說,“可是我做不到。……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在我麵前消失第二次。”
沈嵐後退幾步,輕輕轉過身去,背對著他,倚著陽台的白色歐式欄杆,望著遙遠明媚的一輪圓月。夜風撩起她的紫色紗質曳地長裙,翩躚如蝶舞。他沉默而無力地望著她,忽然覺得她就像一隻折斷了翅膀的蝴蝶,卻依然會在下一秒振翅飛走……
司徒承恩猛地上前一步,自後緊緊抱住她,聲音裏甚至帶著乞求,“小六……可不可以,再給我一次機會?”
她麻木地任他抱著……任他的體溫蔓延在自己冰冷的肌膚,她不覺得暖,也不覺得冷……她想說我恨你,想說一些傷害他的話……在過去的那些歲月,她早已在夢中打好了腹稿,可是這一刻,她竟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事已至此,多說何益?
千言萬語,到了嘴邊,她輕聲念道,“似此星辰非昨夜,為誰風露立中宵?”她轉過頭來看他,“你以為是為我,其實是為你自己。……司徒承恩,你並不愛我。你隻是承受不了失敗的感覺。”
月光下,他狠狠抱著她,即使她的每一句話都讓他心碎,可是這一刻,他依然覺得幸福,恨不能讓這一刻,天長地久。
“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我的誌向,我的心……從來都沒有改變過。”司徒承恩閉上眼睛,任自己沉浸在她的氣息裏,“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我更明白,想要放棄這段感情,到底有多難……”
他的眼淚,大片灑在她的頸間……她心頭一酸,忽然間很想抱著他失聲痛哭,可是她忍住了,即便忘記了昔日的所有恩仇,她也無法忘記等待他時那種絕望的感覺。
“求你……原諒我。”司徒承恩雙手收緊,攥緊了她的手,“求求你,小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