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廚房的櫃櫥裏又拿出一個酒杯擺在我麵前。

“我吃過了,吃過了。”我寒暄著。

“我操,怎麼了兄弟?吃過了就不能陪哥哥喝兩杯啊?你倒想吃羊蠍子呢,我還不給你吃呢!來,滿上!”

我笑著捧著杯子讓老周給我倒了一杯白酒,等他坐定以後,我才仔細看了看他紅撲撲的臉。老周是個胖胖的北京爺們兒,心寬體胖,嗓音洪亮,平日裏街裏街坊評價老周就兩條,嗓門兒大,喜歡助人為樂,尤其這要是喝了點兒小酒之後就更加豪氣。所以我覺得今天找他,算是找對人了。

我一邊端著杯子跟老周幹杯一邊問他:“嫂子回老家幹嗎去了?”

“吱溜”一聲,老周喝了口酒,發出一聲喝到辛辣白酒的“啊”聲,然後說:“她啊,嘿!別他媽提了!”

“怎麼了?”

“你說那敗家娘兒們!糊塗!”

我摸不著頭腦,笑了笑,又問:“到底怎麼了?”

老周琢磨了半天,小心翼翼地問:“知道地球要毀滅了吧?”

聽到這句話我差點兒樂出來,因為毀滅這個詞兒聽起來感覺很幼稚,尤其是從這種中年男人嘴裏說出來就更顯得滑稽。

“啊?啊……知道,好像聽別人都這麼說。”我結結巴巴地說。

老周舉起杯跟我碰了一下,把杯子端在半空,說:“你嫂子啊,是昌平的。我那老丈人啊,之前死在順義了,然後呢,當時就埋在順義了。你嫂子啊,非得把墳挪到昌平去。”

“那……那這跟世界末日有什麼關係啊?”我問。

“嘿?你怎麼不明白啊兄弟?這叫葉落歸根!懂不?”說完,老周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哦,是這麼回事兒。那……那是好事兒啊!”

“好他媽什麼啊?你知道移墳多麻煩麼?我老丈人死得特別早,不是埋在墓地裏了。是他媽埋山裏了,你那傻嫂子得拿著鐵鍬刨山去!”

“嗬嗬,那是夠折騰的。”我也喝了一口酒,附和著。

“而且,丫還得在昌平公墓給買一墓地,你知道墓地多少錢?”老周問我。

“多少?現在不都好幾十萬麼?”

“哪兒啊?100多萬!均價!這還是均價!”老周激動地拍著桌子說。

“啊?那麼貴?”我驚訝地說。

“知道為什麼嗎,兄弟?”

我搖搖頭,瞪著眼睛看著老周。

“地球毀滅,全世界人民都跑不了!對吧?”

“嗯!對!”我仔細聽著。

“都死了,也就沒墓地,這份錢也就沒人賺了。對吧?”

“是!”

“但是,您提前死了!您還得埋,您總不能隨便就撇大街上了吧?”

“對!”

“還沒明白啊?我的傻兄弟!人死了必須得埋,對吧?現在又都講究找個墓地,所以說這份錢您本來就不得不花,但您現在死得不是時候,誰讓您沒趕在好時候死呢?您沒和全世界人民同命相連,您先走了一步,而且還得埋起來。所以那您就得花這份錢,而且,就這麼貴!”

我聽完老周這一番言論之後,鼻子都要氣歪了。心裏破口大罵,他媽的奸商!

“奸商!真他媽的奸商!”老周好像聽見我的心裏話,喃喃地罵著。

“您哪兒來100多萬啊?”

“說得是啊!這不是……賣了兩套房。”老周氣哼哼地說。

“啊?賣了兩套陽宅買陰宅啊?”我張大了嘴巴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