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妖魔,就是九天上仙也要忌憚三分。我早已知曉你的身份,卻自你少時便這樣對你,若要論忤逆冒犯之罪,我早已經犯下了。”水鏡的氣息因為他的幹擾而變得混亂,說話的聲音也變得含混模糊。
“好,既然你這麼想解脫,我就送你一程吧。”蒼魘怒喝一聲,水鏡的鏡框陡然間發出了水晶碎裂般的清脆聲響,驟然破碎成了萬千閃亮的灰粉化作虛無,仿佛是一場紛紛揚揚的大雪。
潑濺出來的片片水滴就像無數麵破碎的鏡子鋪滿地麵,每麵鏡子裏映出來的蒼魘早已經不是昔日神采飛揚的少年,更不是遭受火焚之後渾身腐爛的怪物,而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形體。
如謫仙般完美的形體,就像他無所次所渴望過的那樣,隻是那雙流動著漆黑墨色的眼眸,不是昭龍那種神祇般冰冷而高傲的氣勢,也不是訣塵衣那般的寧靜平和,而是像一隻凶猛的怪獸,在橄欖形的瞳仁裏寫滿了急欲吞噬一切的熱望。
非仙非人非魔非獸,他已經變成了一個徹底的怪物。
“這就是昭龍幻化人身的樣子嗎?”蒼魘忍不住縱聲笑起來,“不錯,剝奪了我身為人的皮相,卻給了我一付天下無雙不死不滅的軀殼。”
蒼魘緩緩抬起雙手,已經浸入地麵的水珠重新變成滴滴水珠凝聚在半空,形成一道水幕,其中再次映出了那片青綠與豔紅交錯的景象。
火紅的曼珠沙華在無邊無際的迷霧當中開得格外絢爛,掩不住那一叢叢青石堆砌的墳頭,一團團看似妖豔的火紅透著濃厚的死亡氣息,蜿蜒其中的羊腸小道就像是一條用鮮血和火焰鋪出來的道路。
這條道路不是通往黃泉,卻是通往一段過去。
鬼王宗。
訣塵衣居然去了鬼王宗。
這倒是件出乎意料的事情。
水月洞天的大火燒了三天三夜,原本保護著這片世外桃源的封印全部破碎,飄飛的灰燼蔓延十餘裏,周遭的村落都受到了波及,漫山桃花連同屋舍和所有的生靈全部付之一炬,就好像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
50屏息仰止絕美景致
“你是誰?為什麼要吵醒我?”黑色巨龍的鼻息如同雷火一般轟然不絕,鱗甲上閃動的流光像水光灩瀲般持續著,成為了這片虛空領域當中唯一的光亮。
“幽冥昭龍,上古神獸。如此尊崇的身份,卻要被困在這無邊黑暗當中,何其可悲。”少年就這麼輕飄飄的浮在虛空當中,手心裏燃著一束明亮的火苗,把那一片虛迷的空間映成了琉璃般透明的青色,那一襲白衣素淨到了極致。但他笑起來,仿佛午夜間驀然開啟的美夢,花火衍生,罌粟怒放,成為了整個黃泉棧道都不得不屏息仰止的風景。
昭龍望著他,非仙非魔更不是惡鬼,區區一屆凡人竟敢涉足他的領域,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被困了那麼久,不甘心嗎?想複仇嗎?”
昭龍微微伸展開了蜷曲的身體,卻聽到了一陣鎖鏈拖曳的聲音。
它終於記起來了。
天地成形,人類逐漸開始有了靈性,成為了華夏大地的主宰。而以人為食的上古神獸則成為了人之大敵,終於觸怒了神祇,有的被殺,有的被鎮壓,昭龍則被封入黃泉之下,成為看守魔界出口的守門人。千萬年過去,它終於開始懷念地麵上的萬千風景,忍不住撞破陰陽道,逃逸人間,就在它逃離之時,上天為了不讓魔界眾妖魔為禍人間,於是降下一道火泉來封住了魔界出口。然而逃逸的昭龍還沒能看清楚人間此刻的模樣,昆侖掌門玉真子卻以問仙借來神祇之力將它再次困於昆侖山下。
它就這麼蜷縮於巍峨昆侖之下,靜靜聽著火泉在耳畔不住轟鳴奔流的聲音。
不甘心?想複仇?
不,在永恒不滅的生命裏,似乎沒有什麼是不可以被忘卻的。
生命越是短促,就越是執著。
昭龍換了個姿勢,再次匍匐下來,對這個螻蟻般的人類,他的好奇心也僅止於此而已。
“龍君,你是不是很餓?想不想再次仰望外麵的天空?”少年重新飛到了它麵前,“如果你想出去,我可以為你斬斷腳下的枷鎖。”
“那麼,你想得到什麼?”昭龍微微俯下了巨大可怖的頭顱,從高處凝視著眼前螻蟻般的生靈。那雙流動著漆黑墨色的眼眸裏,滿是神祇般冰冷而高傲的氣勢,龍角與須髯飛揚怒張,轟隆隆的鼻息仿佛是一場不期而遇的雷暴。
“聽從我的驅使。”
昭龍怒吼著用爪子狠狠的拍了一下地麵,瞬間砸出了一道巨大的裂縫:“凡人,你好大膽子!”
少年眯起眼睛笑著,好像一點也不畏懼眼前這隻恐怖的巨獸:“龍君,這個代價和自由相比實在是太廉價了。你的存在早已經被這個世間所遺忘,若我不救你,你大概還要等待幾千幾萬年才會等到離開這裏的機會。”
昭龍並沒有馬上做出回答。
少年揮起手中的劍,寒芒閃過,昭龍腿上的枷鎖應聲而斷。
“餓得太久,你大概沒有力氣撞開昆侖逃逸吧,我已經為你帶來了你想要的東西。”少年手裏的藥汁發出誘人的芳香,入口的瞬間,便如同火焰燎原一般讓所有虛弱無力的肢體都充溢滿了即將爆發的破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