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上寢室,讓他自己換了衣服睡下,黎漫去燒水。端水進房間的時候,他睜眼看著天花板似乎沒有睡意,“讀書給我聽行麼?”
“哪本?《看破紅塵》?”
“無所謂。”
黎漫打開書平靜地讀著,書裏講得博物經濟學很有趣,一個接著一個的小問題引發人的思考,良思時不時會搭話,和黎漫討論裏麵的內容。
“Hypo,我想吃個梨子。”
“嗯,你等著我去削,還有新鮮的小黃瓜,我也拿上來,你要等會想吃了也可以。”
“Hypo,我想上廁所了。”
“好,我扶你,你慢點。”
“Hypo,我們聽會兒音樂好不好?書櫥裏第三層第二格最右邊那張碟子。”
“Beyoud的?”
“對。”
“Hypo,我好像又濕透了,幫我擦擦身子好不好?”
“好。”她居然沒避諱,拿著毛巾幫良思把汗淋淋的後背擦了一遍。
“Hypo,晚飯吃什麼?”
“你想吃什麼?”
這天下午她似乎格外溫柔,任良思於是想逗逗她,想了想,道:“蒜瓣秋葵,鬆菇焗兔肉,清炒南瓜藤,還有白蝦小混沌湯。”
幾道菜不僅食材難找,做起來更是繁瑣,沒想到黎漫竟然一口答應,還讓他多睡會,可能要花點時間。漸漸覺得有些不對勁,滿心狐疑起來,一種讓他感到害怕的想法鑽進他腦袋,本來昏昏沉沉快要睡過去了,這下徹底清醒過來。
天色暗下來,黎漫端著餐盤進門,見良思帶著眼鏡,一臉嚴肅地坐在床上。
“不是叫你不要出被子麼?不多出汗的話怎麼能快點好起來?”
“我快點好起來,你打算做什麼?”他的語調不再油滑,低沉而嚴肅。
“嗯?”黎漫愣住了,把餐盤放在書桌上,把大衣拿過來,打算幫他穿上然後扶他起來吃晚飯。
可是剛把手伸過去,就被他一把拉住,拽下床,看著她因為掐南瓜藤而紅腫的指尖,又心疼又難受地緊緊抱住她,抱得那樣緊,簡直不給她喘熄的機會。
他熱呼呼的身體像是火爐一樣烤著黎漫,心髒在飛快地跳著,體溫漸漸升高,有些頭昏目眩的感覺:“良思……做什麼?鬆手吃飯啊。”
可他一點鬆開的意思都沒有,隻是緊緊抱著,一句話都不說。
“良思,你現在可病著,我不想弄傷你,再不鬆手我可要不客氣了!”
“我還能再鬆手麼?”他的聲音壓得很低,語速極快,聲音裏帶著不穩的顫唞,手上的力道卻逐漸加重。
“良思……怎麼啦?別這麼突然。”
“難道是我猜錯了,你剛才除了燒飯還做了什麼?”
“……”
“收拾?打包?”
“良思!”
“要是再放一次手,就沒有再回來的可能了吧?”聽得出他的情緒有多低落,黎漫整個人已經呆住了,他說得沒錯,本來鐵了心,等他病一好就搬出去,可是現在,她卻在心裏一遍一遍喊著:黎漫,搬出去!搬出去,離開他,千萬別聽他胡扯,男人花言巧語是不可靠的!黎漫,挺住!黎漫……
“以前,有認真過嗎?”
講出口的是這句話。
她將頭埋在他懷裏哭了。
一句話,她判了自己無期徒刑。
任良思冷笑:“你說呢?”事到如今她居然還問這樣的話!
“回答我!不要再用這樣的語氣耍我!因為我是認真的!”她抓緊他的衣服,似乎要把它們捏碎,幾乎是喊出來,從沒在誰麵前這樣任性地大喊大叫過,這樣的喊叫,已經把自己再一次全部給他了。
良思捧起黎漫的麵龐,看著她的眼睛,用從未如此鄭重的語氣告訴她:“認真的,唯一一次全心全意地對一個人認真地愛。從出生到現在犯過最大的錯就是放了你的手,所以,同樣的錯,不想再犯第二次。”他把頭湊過去的時候,黎漫沒有掙紮,閉上眼,讓淚水肆意在他麵前崩落。
他靠近她的唇停住了,隻是再一次將她緊緊抱在懷裏,用臉貼著她的麵頰在她耳邊輕聲道:“抱歉,真的很想親你。”可我還病著。
兩人坐在地板上,黎漫沉默不語,一口一口吃著飯。
“還有什麼話,想問就問。”良思說得小心翼翼,知道她還在考慮,按著她過去的性格,打定的主意不會輕易改變。
“沒什麼了,認真過就好。謝謝。”她竟然抬起頭朝他甜甜一笑,剛才還哭得那樣傷心,現在好像一切都釋然了,笑得那樣輕鬆,卻讓良思的心在一瞬間落入穀底,更或者說,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她還是要走的,而且和小時候不一樣,這次要是離開了,真的就再不會回頭了,以後就算碰上,也隻會形同陌路!
“如果不想見我,我走就是。”良思漸漸沒了胃口,放下碗筷,“你在這裏待著,奶奶她喜歡你。保不定哪天她就飛過來看你了。她這個人隨性的很,下午想起來,第二天早上就不見人影了。看不到你,她肯定難過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