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一個浙江省交通廳的小頭目也斷然不敢把納蘭殊清不放在眼中,所以納蘭紅豆在家族中有點地位超然的的味道。

深夜告別納蘭紅豆獨自回到清寂的房間,琅琊拿起一本姑姑近些日子正在閱讀的《天外有天》,講述的是在日本曾一度名聲僅次於天皇的吳清源老人圍棋生涯,這天外有天的書名也算是恰如其分,將書隨意翻閱了幾頁,卻依舊沒有睡意,最後他來到刑天住所,拉著這個已經鼾聲大作的大個子來到運河畔,讓刑天去買了一袋易拉罐裝啤酒,琅琊坐在草地上仰頭猛灌。

“會挽雕弓如滿月,西北望,射天狼。”

一抹嘴,另一隻手將手中易拉罐捏扁,琅琊輕聲吟誦這句最欣賞的宋詞,神色落寞,苦笑道:“誰不知道男兒當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隻是一將功成萬骨枯,太多的人注定隻能成為累累白骨中的一份子。一個人向上爬,得承受多少人的拉扯,得踩下多少原本在他頭上敵人,甚至是朋友?”

“琊子哥,射天狼和男兒帶吳鉤是什麼意思?”刑天問道,他雖然塊頭奇大貌似很豪爽奔放的樣子卻從不喝酒不抽煙。

“說的是男人應該拔劍四顧,不管是為女人還是為江山。”琅琊知道這樣模糊解釋刑天肯定還是不明白,果然這孩子保持沉默不再打擾他,琅琊拉開第二瓶啤酒,他其實不喜歡這種苦澀的味道,但男人喝酒,未必是喜歡酒的味道才喝。

這個時候,手臂負傷的年輕男人竟然也鬼使神差地出現在運河畔,他坐在離琅琊四五米遠的地方,掏出一包最廉價的香煙,點燃一根,對著那片被現代文明汙染得愈加汙濁不堪的星空緩緩吞雲吐霧,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上,根本不想跟琅琊打招呼。

琅琊也沒有廢話,扔了兩瓶啤酒過去。

“一萬年來誰著史,三千裏外欲封侯!”琅琊猛灌一口啤酒,大聲吼了一聲,難得的意氣風發。而那個絲毫不猶豫打開一瓶啤酒的年輕男人瞥了眼琅琊,懶散附和一句,“丈夫隻手把吳鉤,意氣高於百尺樓。”

“一萬年來誰著史,三千裏外欲封侯。”原本隨口發泄的琅琊一聽這家夥竟然能接下去,想起這廝曾自負地揚言九歲就能將《孫子兵法》倒背如流,忍不住又說了一句,這首詩並不常見,但勝在氣韻雄渾,悲而不傷。

“出山誌在登鼇頂,何日身才入鳳池。”那男人一手拿煙一手拿酒,滿臉頹廢的胡渣,這點詩詞對他來說就是信手拈來,他胸中有太多的東西,以致於他根本不確定該如何將這些所謂的才學付諸於現實,臨近三十,從小自負的他才猛然覺得自己竟然一事無成。

琅琊大笑,一口飲盡一瓶啤酒,痛快。

那男人終於不再如白天那般時刻提防別人,興許是恰好被琅琊撞到軟肋心酸處,他修長纖細的手指夾著空蕩蕩的易拉罐,保持仰望的姿勢,以一種近乎蒼涼的嗓音仿佛自言自語道:“曾幾何時,這個被我瞧得一文不值的社會竟然一次又一次地玩弄我的人生,其實怪不得別人,就我這種脾氣,被生活報複被朋友出賣被女人拋棄也實屬正常。”

琅琊依然沒有言語,隻是又丟過去兩瓶啤酒。

“十一歲,一個院子裏的死黨說隻要他能進中國棋院,就不跟我搶我那個青梅竹馬的小女孩,於是我拉著他算準時間在棋院門口擺譜對弈,最終驚動路過的棋壇元老,將他收入門下,因為我跟他下的那局棋來自被我修改幾處而已的名家對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