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微歎了口氣,向身邊的亦鳳打聽,“卻聽的說那婉容公主昨兒沒了,倒是突然。”
那亦鳳笑道,“正是呢,前還好好兒出宮為太子踐行,卻不知怎的在宮外染了惡疾,昨日三更前後就嚷著不好,沒多少時,就說是沒了。那甄貴妃娘娘心疼女兒沒了,昨兒也一直鬧不好呢,聽說已是病著了;皇上吩咐,這以後一應宮內事務,便暫且交到我們玉妃娘娘手裏吩咐。”
甄妃病了?愛女又突然沒了?我打量著亦鳳的神情卻又像知道些什麼似的,便裝著混不在乎的樣子,依舊笑著問,“卻不知道是什麼病?”
“這我們做奴才的哪裏知道?倒還是不知道的幹淨,這宮裏的事情,幾個人說得清楚?左右不過是一個公主沒了”,正說到此,她遙遙一指玉妃子的禎芸宮,笑著說,“謝娘子,我們到了。”
知道她不想再說下去,我也不點破,隻是在她安排下,步入禎芸宮的側殿:迎麵是大理國貢的天然山水煙雲玉屏風兩架,轉過屏風,便是玉妃日常起居之地,亦鳳指引我撿了右側下手的一張香楠木椅坐下,為我到了一杯茉莉香茶,一壁殷勤道,“謝娘子且在這裏稍坐,娘娘即刻出來的”;隨即恭整肅穆地退出。
偌大殿內,無人。約略過了半響,我無聊地打量這所側殿,原也經常來的,倒是這幾個月不見,陳設稍換,益發的富麗堂皇起來:居中壁上新懸了禦筆林下美人圖,上印著玉章寶璽;兩旁香楠木宮製雕花椅依舊,椅畔怕是新換的一鐵梨木天然幾,可可兒有丈餘之長,一端設有漢銅冰紋花瓶,斜插了幾枝寶珠大紅山茶花,正開得嬌豔欲滴;花瓶旁卻又是一個周紋饕餮香鼎,正焚著禦製的安息香,香得溫柔悠颺,那淺青的香煙縷縷不絕。殿腳上,又是三尺餘的芙蓉石冰盤數個,上堆了冰雕,正不住地融化著,繚繞出淡薄的冰霧,整個殿內皆清涼幽靜。
不過日常起居的側殿,也好個陳設非凡,比起往昔又勝了不少,這玉妃今日榮寵隻怕更上了一層,真是好大的排場。一壁這樣思慮著,一壁又在擔心,卻不知道那玉妃這會子叫我來又是何意?隻怕,隻怕與冷宮大火有關,那甄貴妃與婉容公主的事,也是奇怪。正胡思亂想的時刻,玉妃的聲音響起,“桃葉……”
我回首,正看見玉妃自屏風外轉入,容色稍帶憔悴,卻依舊的雍容,身上家常一件織金豆綠衫兒,束著金花綾子白汗巾兒,鬢雲蓬鬆,卻像方才午睡起來的;後麵跟著亦鳳,手上托著一個赤金鏨銀點漆盤,上有朱紅香紗蓋著,看不分明放了什麼。
見她進來,我連忙拜下,口中自稱庶人謝氏給娘娘請安。“妹妹,也罷,起來吧。在這裏並無外人,也何必拘禮?”甜膩的語聲傳來,一雙纖手已自攙扶我起來。隨著她的攙扶,我半抬起頭,正對上她笑吟吟的神情,心內卻不由一驚,想起了當日驪山庭內她與啟設下的那個圈套,手上不免輕輕一顫。
而玉妃卻混若不覺,笑著自亦鳳手上托盤裏掀起香紗,卻是我的那支玉笛,雖然上有煙熏火燎的痕跡,卻還是可以依稀看得見紅色細篆,“*都趙啟 珍玩*端”。
一見此物,我不由得呆住,不想冷宮大火,這物件卻還……見我這樣,那玉妃緩緩笑了,柔聲道:“這麽多時日了,你依舊是沉不住氣的。當日裏你受寵的時候,這宮裏麵多少雙眼睛瞅著,現在在冷宮,也還不知道收斂一下。幸好昨兒皇上吩咐了我來冷宮指揮滅火,今日恰好撿拾到了此物。若是旁人,你……也罷,這笛子我會交到啟手上。你從此可小心點兒也是。你知道了,這宮裏,多少密事,隻要做的手腳幹淨了,旁人也無話說,最忌諱的就是你這樣,畏手畏腳,又白不注意,空給人把柄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