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莫特爾皇知道了,可待如何?”

對上他的眸,有不可抑製的痛苦,我諷刺性地想起,我那個一向溫婉而嬌弱的妹妹,這時節應該是多麼的絕望而瘋狂,她一向美麗而冷漠的臉上,一定透出像父皇那樣冷苛的表情,或許,她一手持著清章的佩劍,那種隻能當成是玩物的、懸掛了金銀線絡夜明寶珠、卻不能殺人的劍,站在燈火通明的地方,身後,是那個她想一生一世保護的男人;她會顫唞著提高她的嗓音,尖利的叫著,“如果你們敢動他一根毫毛,我就死給你們看,看你們這些奴才如何向皇上交差?”……其實婉容,如果你想要死,我會讓你死的痛快的,和清章一起死好了,你們死在一塊,也算是好事。

心中正在暢快淋漓的取笑,手上的力氣稍稍弱了些,父皇他終究擺脫了我的雙手糾纏,匆匆起身,剛剛披上衣服,卻一個踉蹌幾乎倒地,臉色灰敗。他,老了。我冷眼打量著他,隨後迅即將床上散亂著的衣裳往身上一披,笑著大聲朗道,“高德英,進來扶一下皇上。皇上這些日子玉體欠佳,你們這些奴才也不好好伺候著。”

殿外立即響起了紛亂的腳步聲,高德英和幾個貼身的內侍早已經快步跑入殿內,隨後跟著的藥官也捧著禦製定窯粉瓷托盤,上設盛了父皇慣飲藥湯的玉碗。

我冷冷地看著他們扶著皇帝,藥官將藥湯遞上,我一把拿了過來,遞到父皇口邊,而他略略飲了幾口,便即嗆咳著,身體抖動如葉,衰老而疲憊。過了半響,他才道:“傳令下去,朕今日就是要了那李清章的命。婉容要是敢阻攔,死了也幹淨……”話剛剛說完,他整個人隨即後仰著,又狀若瘋狂般大咳起來,幸得我與高德英一把兜住了,方才不曾跌倒。

“婉容還不至於這麼糊塗,父皇你又何必如此生氣?”我微笑著鬆開手,起身披上衣服,有條不紊地束好汗巾,整理著儀容,依舊是風流俊賞的八王爺,仿佛正待了倚馬紅袖淺斟低唱,隨即俏皮地道,“不過這位鄭大人此後的仕途,也做到了盡頭。”我眼睛微微一霎,閑閑補充道:“父皇,就著這個便,我討你個示下,那禦林軍便歸了我管罷了,副統領,不若也換了而今的副將林恩罷了。”

他愣著神,半響才回過神,卻瞪著我,仿佛想探究些什麼,然則,終究是長長籲歎了一口氣,勉強笑著,溫柔對我道:“算朕落了你的套。”我握著他的手,細細摩挲著他的掌心,全無勁道,笑著也對上他的眸子,卻淡淡笑著:“父皇的話,越發聽不明白了。然則,”我補充道:“父皇到底答不答應兒臣的請求?”

他揮一揮手,“就依著你罷。”

我笑得益發暢快,眼睛微霎,貼著他的臉,細細地說,一個字一個字地:“這事不怪我,要怪,怪你的甄貴妃去吧,她倒真是教女有方呢,父皇,你說是也不是?”

“甄妃娘娘到!”門外小黃門已高聲喝起。細碎而不安的步履聲匆匆響起,那甄貴妃也不待皇上宣召,早已經攜了一個小宮女匆匆進殿,隨即直挺挺地跪在地上,重重地磕頭。

“臣妾教女無方,但求皇上饒了婉容一次,她總就還是我們的女兒。”一改平日的的雍容,她發髻蓬鬆,釵環橫欹,臉上未曾施粉,慘白著一張素臉,淚水胡亂地灑落在麵頰上,滿是痛苦,苦苦哀求。身體雖然挺得筆直,卻全然無力,身後宮女緊緊攙扶著了她,方不至於跌在地上。

這下終究算是到齊了,該來的人都來了。我就知道高德英是個聰明人,自然是早早安排了人通知甄貴妃,也算是賣了這位不可一世的貴妃娘娘一個極大的麵子。恰好,這也趁了我意,人到齊了,這出戲,才唱的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