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軟若輕綢般緊拖著我的手臂,不住呢喃,“好人兒,你不想知道我帶了什麼消息與你麽?”

我不由爽然失笑,手已按上她的唇,“你想說,自然就會說的……”見我一副不在意她的樣子,她早已忍不住,自床上坐了起來,摟著零亂的衣裳,賭氣般地道:“你的寶貝九弟,已經提前回來了。他昨夜已偷偷與我們莫特爾君主見過麵了。這個消息你也不在意?”

“你回去吧。我真有些累。”我默然回答,“真有些累”。“你這人,白撇得人有上梢來沒下梢……”她絮絮地抱怨著,卻依舊乖乖的穿好衣服,一幅不開心的樣子,隨即走出門去,偏出門後又回頭淺淺笑,“你那個桃葉,我看也不過這樣,何必心心念念成這樣?”

口中全是妒忌之意。

我仰麵重重倒在窗前的美人榻上;室內的水安息香,掩不住適才靡麗的氣息。偏偏我卻無半點興致。那一日與晚娘分手之後,我仿佛再也提不起對女人的興致。夜色闌珊裏,依稀有寂寞生出,像繚繞的香氣,這樣的寂寞不勝,就像那時候失去了母親一般。我心頭湧起了害怕:仿佛又回到了兒時,我一個人在宮廷之內,就如同走在汪洋大漠裏,母親的死,就像是恐懼、煩悶、憂傷,變成了一個吞吃人的巨獸一般在我的身後,我走在黑黑的大漠裏,不能回頭一般的寂寞,又仿佛前方,我必定是在尋找一個人,帶著母親般神色的人,可就是找不著。於是我明白過來,失去之後,就無法能夠找回來,我隻能這樣一個人永遠的走下來,孤零零一個人走下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窗外有光,自糊了白棉綢的窗外透入,那種特殊的光輝,明亮而奇異,我一躍而起,直奔窗前,推開了窗,已經到處是雪了。

天啟二十年冬,臘月二十七日那日的雪,下得真大。死了這四十年,我到現在都還記得,因為那是我活著見到的最後一場雪。

窗外,黯黯的天色,遠處蒼蒼的遠山映照著被曙光照亮的淡雲,仿佛是生命的絕望淒淡。寒風暫停,天空中慢慢蛻出明亮而嚴肅的寒光,雪花飄落,一瓣一瓣,像是梅花盛放天際,又如微塵落林、葉起秋末……隨後風開始湧動,一波一波,吹得那些雪花如浪,卷起地上的積霧,撲簌簌地在戰栗著,飄滾著,漸遠漸去漸無痕。

近處,我所居的梅院內,是白茫茫一片,雪落梅枝,梅若白雪,一切都美麗如新,又帶著寒氣,緩緩沁入每一個人的心中,這樣長久的寂寥與慘淡,仿佛要永生永世而存般,與天地永恒。

雪似梅花,梅花似雪。似與不似都奇絕。

一如時光留不住,仿佛唇邊的淡淡苦笑,像梅似雪,惟願挽住梅花不許謝,留得輕雪在掌間。可惜,時光終是留不住。我朝窗外伸出了指尖,感覺到指尖接觸到那一絲雪,涼透了指尖,隨即一路傳到了心間。指上輕雪,化為水汽,化為煙塵;就像是我如此的%

“別——”嗓子卻啞了一般,不能再聽下去,我重重地吻上去,慌亂而急切地在她臉上尋找她的唇,我所能找到的溫暖,我茫然而細致的尋找著那片溫軟,想堵住那一切,但寂寞湧上心頭,天地為之縮小,仿佛就餘下我們兩個人,寂寞。隨即,天地又開始放大,大到我分明找不到結局,忍不住,又一把撇下了懷中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