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已散去,狂歡到此結束。

整個宮城,靜無人聲,每夜巡邏的禦林軍早已為我解散開,而巡更守夜的人員,也因這元宵開禁,不免散開自去躲懶。夜無聲,唯有我身披明黃繡服,他們一批死士在我身後,皆為黑衣暗甲,馬蹄裹布,我們靜而無聲,快速馳過宮道,迤邐向宮城正中的乾清宮而去。

乾清宮前,侍衛儼然。在不遠處,我低低一聲清嘯,叱馬而停,立在殿前,隨即躍下。在躍下馬的那一霎,我看見袍服的一角,微勾在馬鞍上,撕拉一聲,扯下了一角,明黃的豔麗,像是蟹爪菊,嫣然最愛的菊,絲絲縷縷,勾絆在馬上。此兆不祥。而身後二千死士,一起刷地落地,肅然齊整。

箭在弦上,我回頭一望,咬牙,隨即扭頭上前。有黃門內侍持了燈籠,飛奔過來,低聲嗬斥:“何人?”我自腰間拔劍,輕刺,劍如虹,直奔他咽喉。隨即他便仆倒在地,血蜿蜒流出,在雪地裏爬出一條蛇來;燈翻在地上,光陡然一亮,火舌輕舔油紙燈壁,隨即雪水浸入,燈滅了,不過一瞬。我微以眼神示意,身後死士即刻一擁而上,步伐悄無聲息,上前將殿前侍衛殺死,這將是一個殺戮之夜,此刻,才剛剛開始。

我邁步走上了階,大理石的台階,冰涼沁骨的白色,悠悠地在黑夜與積雪之光裏,透出淺青的光暈。我踏步其上,回頭,左手微抬,右手握劍,緩緩地巡視身後的死士,我低沉著嗓音道:“你們——最前麵的百位與我進殿,餘者百人一組,在乾清宮外嚴守,不得將任何人放入,以死衛之。”隨即,回劍返鞘,我快速邁步,欲入殿內。

“我在此恭迎八王爺久之。”一個柔亮的聲音響起。殿正門口閃出一個人影,身披一等宮服,彩繪文繡,手持一盞小小的琉璃繡球等,正是玉妃。“皇帝呢?”我笑道;“已服藥昏睡了麽?”身後的二十位死士早已快步跟上,手按長劍,欲拔不拔。

“朕候之久矣。”廊柱後轉出一人,頭上九龍冠,身上是明黃龍袍,袖口石青片金緣,繡文金九龍,列十二章,間五色雲,正是皇帝,他臉上帶著微笑,淒涼而慘烈:“啟兒,你還是來了。”心中悚然而驚,臉上不動聲色,一步走近,兩人目光交鋒,勾結在一起,彼此打量。我身上,亦是明黃龍袍,前襟上兩條盤龍足踏翔雲,正欲升天。一模一樣。

我與他,終究一模一樣。

半響,我才眯起眼睛,笑意流露:“我們在此私會幽期的次數還少麽?”他苦笑:“我心裏終究還是希望你不要來得好,偏——”語至此,已低下去,話自此並未說完,卻再也接續不上似的。

我頗為詫異,眸光微轉,那玉妃所立之處,正是光線黯淡處,她臉上表情朦朦朧朧地化入了黑暗中,無法看清。心頭,一陣戰栗,這期間似有不妥之處。她卻笑,窸窸窣窣地將那玻璃繡球燈舉得高了,恰映照出滿臉笑意,眉彎似月,聲若流鶯:“為什麼不進殿說話呢?這裏風口上,卻冷得緊。”°°

我不免淺笑道:“那就請皇帝先入殿中。”他轉眸而對,臉上刹那間一陣痛楚的顫唞,隨即消逝,轉為若無其事的樣子,“也罷,我先進殿。”說完,轉身進入殿內。

見他已入殿內,我快步走向玉妃,手掌一翻,握住她的柔夷,彼此手指糾纏,我用力覆住她騷動的手指,下了死勁,低低在她耳邊道:“你打算如何?”她壓抑不住地低喘,輕呼:“痛。”我益發加大了氣力,獰笑著,“床上你欲仙欲死的時刻,如何不怕痛了?”隨即,手用力一拂,她搖搖墜地般,全無氣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