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給莫特爾君主,送給任何人……他到底是誰?還是那個桃花樹下的少年人麽?

而他——,皇帝,那個侮辱我母親的人,是讓我一出生就帶著恥辱烙印的人,可最後,婉轉他身下的我,卻竟然是我,是他的親生女兒?我掉進了夢裏,一個噩夢裏,我夢見了他的吻,落在我的肌膚上,天亮了,我從此害怕上了天亮……

這兩個人,我會保誰,又會殺誰?

那一劍,我究竟會刺向誰的心口?

劍無情,人卻多情。

我要如何自處?

這其間,我又能想得明白麽?

我不知道。

那一劍,我究竟會刺向誰的心口?

最後一夜 • 死亡

皚皚白雪,亂瓊碎玉。我死的那一天,是在大雪彌漫之後。清風颭月,年年去路不見。天香吹下,煙霏幾次成灰。人間何處,有新愁,恰舊恨,皆巍然飄入歸夢處,正梨花春雨、小橋流水、宿醉柳下;有人淺笑明媚,顏若繁花,逐漸凋零去。

那個上元佳節,每一個細節我都記得如此的清晰,時隔四十年,卻依舊像是發生在眼前。

死後的歲月裏,我長久的問自己,後悔麽?

答案永遠是一個字:不。我自然,自然是不悔的。

我明知道是要失敗的,卻不悔。

為何要悔?

在我死前的最後一霎,才知道了,這個世界上,原來,最愛我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我恨了多年的那個男人。

愛與恨,要怎麼分的清?也許,分清楚的時刻,必然要以血為祭,以性命為殤,這才……看得清一切。

趙慰,他確實愛我至深。

那一夜,每一個細節,如此的清晰。我記得暗夜如星、月洗如水,時辰到了,我衝著身披盔甲的林恩微一霎眼,隨即走自馬前,左手輕挽韁繩,金製的韁繩,器物輝煌文采;我握著韁繩,一並搭在馬鞍的前部,隨即左腳踩入銀製馬鐙,右手輕按馬背,整個人騰身而起,跨上馬背。他亦飛身上馬,馬是的盧,俊朗無儔,我們並肩而笑,對視。五百死士亦齊齊翻身上馬,在夜色裏,像是死亡之湖,冷冷的黑色方陣,排列整齊,靜靜地等候我們吩咐。

倏然間,門哐地一聲打開,嫣然自外衝了出來,她沒有騎馬,也沒有帶著隨從,依舊是大紅色的衣裳,濃烈如血,在雪地裏撲麵而來。她衝到我馬前,一把拉住籠頭,仰著臉,尖而窄的下巴,微微抬起來;我看見她漆黑幽亮的瞳孔,在短短的一瞬間出現了溫柔似水的表情,就像雪花,恍惚落在掌心,隨即消逝。她笑意湧來,浮在臉上,神情偏又極為堅毅。

我俯下`身來,在她的臉上輕輕一吻,滑膩香冷,唇與肌膚交纏,不欲離開。她卻輕一側臉,緩避,我隻感覺唇上一寒,嘴邊早已空無一物。她不欲我動心。心下黯然,我啞了聲,低低地道:“你放心。”三個字說來,卻重於千鈞,極其難於出口般。她笑意盈盈,低聲柔道:“我等著你回來。”隨後,手一撤,人扭頭而走,極為堅決。

我等著你回來?也許,我當真應該回來……可惜,一棋錯,滿局錯,我卻要錯上加錯。收拾起臉上的苦意,我揚鞭,躍馬。風過,電掣。我與林恩在宮門前分道,彼此再度對視而笑,我輕道一聲:“林將軍,去吧。”隨即分頭行動,那五千死士,分成兩隊,其中一隊二千人隨我而行,另一隊三千人,則隨林恩前往九王府。

宮內,靜無聲響。琉璃瓦上,雪重。白色的一片,整個宮城,都是白色。燈銷,火隱。鼇山上彩繡宛然,爆竹煙花,卻早銷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