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才說了一句:“兩日為期,早去早回。”
她忍不住冷笑了一聲——說到底,還是不放心她吧?所以還派了自己的副將沈鐵心來跟著她一起回去,還帶了左軍那麼多人馬來。名為糧草事關重大,要多派人手護送,但說到底,還是防著她翻悔吧?……哈,如果她金碧輝要翻悔,就是千軍萬馬,又能奈她何?
“三日後,糧草定到。放心。”然而,不願讓他為難,她還是淡淡的回應。雪崖皇子微微頷首,眼睛光芒閃了閃。金碧輝再不看他,對著相送的人群一抱拳,攬衣跳上了甲板。
龍首原上的風很大,吹得站在船頭的女子一身紅衣獵獵,如同紅色的火。
帆吃飽了風,纜繩一解開,船迅速的從碼頭順流南下。金碧輝站在船頭,卻轉過頭,不再看離國相送的君臣們,也不再看她的夫君。
然而,在她轉頭順江而下的時候,耳邊卻依稀聽到了笛聲,悠遠悲愴。金碧輝驀的回頭,帆影旗幟之間,看見木板鋪就的挑台,靜靜伸出河麵,石頭壘就的河岸,風雨飄搖的燈——渡口邊隔江人立,白衣貴公子橫笛而吹,衣袂翻湧。
鐵衣寒。
那笛聲愴涼如水,她心中忽然感覺到一陣說不出的難受,隻是想哭,想罵,想打人,卻說不出什麼原因來——“王妃,船頭風大,先回艙中休息可好?”
耳邊忽然聽到有人說話,她回頭,看見的是顏白的副將沈鐵心。這個戎馬一生的將軍眼裏有關切的意味,然而,潑辣的王妃卻驀的一揚頭,冷冷道:“輪的到你來管!”
“受七殿下所托,這一路要末將好好照顧王妃。”沈鐵心看見紅衣女子淩厲的眼神,卻隻是溫厚的笑著,穩穩回答。
金碧輝冷笑一聲,然而眼神倔強:“他管我幹嗎?反正兩天後我把糧草送到曄城就得了!——然後陽關道獨木橋,不要再羅裏羅嗦來煩我!”
然後,在沈鐵心複要說什麼的時候,金碧輝止住了他,側頭,仿佛聽著風裏的什麼聲音。沈鐵心也有些驚詫的一同細聽,然而,什麼都聽不見。
“已經沒了。”有些黯然的,她喃喃說了一句,然後徑自走下了甲板。
八 生死劫
“皇兄……大嫂、大嫂身子不舒服麼?”
第二日,在內堂中喝著雲棲茶,沉默了很久的雪崖皇子忽然開口,問了一句。
承德太子廣袖一拂,眼中的鋒芒不易覺察的一閃而過,淡笑:“也沒好大事兒,不過前日夜裏似乎受了些風寒,早上起來說頭有些重,我就勸她歇著了。”
“哦。”雪崖皇子隻是輕輕應了一聲,側過頭去,仿佛隻是看著北方天空中濃厚的戰雲,許久,才淡淡道,“天氣越來越冷,要小心身體了。”
承德太子唇角顯露一絲笑意,然而卻不說話,他有些心不在焉得吹著茶盞中的茶沫,仿佛有些期待著什麼事情。此時,大街上馬蹄急促響起,守城哨兵急喘籲籲的滾下馬來,伏地稟告:“稟太子、七殿下!城外、城外…叛軍,今日又派孫鐵箭前來叫戰!”
承德太子眼裏居然沒有意外的神色,他此時抬頭,看了看內堂屏風後,太傅徐甫言已經到了,看見太子目光,隻是不易覺察的點點頭,拈須一笑。
原來,一切都按計劃順利的進行著……
“孫知泉?!”不出所料,聽到這個名字,向來淡漠沉穩的七弟眼睛登時雪亮,仿佛閃電照耀上了利刃,他一把拉起那個哨兵,冷冷問,“誰在城下叫戰?孫鐵箭?”
哨兵從未見七殿下如此冷厲的目光,結結巴巴的說不出話來,隻是拚命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