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暗湧(3 / 3)

那麼,“紅色大廳”的場租費又是多少呢?

算它十萬吧。加上交響樂隊十萬元伴奏,那麼就是二十萬。再加上雜費,算它二十五萬吧。夠了嗎?要不算它三十萬。

這麼算下去,“安靜獨奏音樂會”的場景變得無比絢麗起來,費用也升上來。而在向葵此刻的心裏,隻要對兒子有用,它就在可承受、應該承受、必須承受的範圍內。她想,要讓別人暫時無法複製,那麼就必須貴,貴到讓別人比如鍾海潮沒勁再辦了,這就有了意義。否則小打小鬧一場,錢也花了,但意義不大,所以應該一步到位,錢也得一步到位。

這麼想,這三十萬也是便宜的。如果別人也是這麼算的話,那麼別人也會拿出這錢來。因為起步對一個新秀來說實在太重要了,造這個勢太重要了,有了這個勢,才會有眼球經濟,後麵的路子就好走下去。不是說有歌星傾家蕩產砸音樂榜嗎,一旦一首歌紅了,就全有了,甚至一次出場費就全收回來了。

安靜從小到大,從音樂學校附小、附中再到大學,這一路還算順溜,讀書沒花太多錢。而有的小孩從小擇校,一次擇校費就要十幾萬。這點錢當初沒花,如今用在他身上,也不算冤,甚至可以說是正當時,因為擇校什麼的對於小孩來說畢竟還有點盲目,而現在到他這個年紀做這點投資,是必需的,算得上是完全理性。

這麼算下來,心情明朗。她在紙上畫著“紅色大廳”透著紅絲絨般光澤的劇場,像海浪一樣起伏的吊頂,金色的廊柱,黑色的舞台,鮮紅的座椅……三十萬?她甚至覺得,這點錢可能還是壓不住別人追趕的腳步。

向葵這是第三次上樓。安靜已經從露台回到了他的書房。他坐在電腦前,正在豆瓣上看網友對電影《變形金剛4》的評論。

安靜見媽媽又進來了,就猜定確實是有人托她請樂團去演出。

對於樂團的具體事務,安靜一直離得比較遠,他想要不等會兒問一下蔚藍,她應該知道交響樂隊的出場費。

向葵問,安靜,這接下來的幾個月你沒有什麼演出吧?

媽媽臉上的嚴肅讓他緊張,好像有什麼天大的事他沒注意到,沒用心,而需要她提醒了。她這麼留意自己的工作越來越讓他心煩。

向葵沒等他說有還是沒有,就說,我們有自己的事要做了。

安靜一邊看電腦,一邊問,什麼事要做?

向葵說,安靜,你想辦一場自己的音樂會嗎?

安靜沒反應過來。他的表情讓向葵覺得這兒子太單純,太沒心機。

果然安靜說,幹嗎要辦自己的音樂會?

向葵拍了拍他的肩,說,搞音樂的人,沒有誰不想開一場自己的音樂會吧?

安靜不明白媽媽在說什麼,他就沒回答。

向葵說,我想了好幾天了,我們得自己張羅一場音樂會,靠自己的力量為自己小結一下,平時努力了,是時候展示一下自己了,也是時候對自己的技藝做小結了。

安靜有些明白過來,他想到了剛才媽媽打探的那些價錢。他說,你不會是想讓我們團為我開個音樂會吧?

這念頭讓他感覺搞笑、瘋狂。他說,這是不可能的,你花錢也不可能讓他們為我開獨奏音樂會。

向葵嘴角隱含著嘲諷的笑意,她說,未必,我看未必,我們自己包劇場,我們自己出錢請樂隊伴奏,完全是商業化的,不求他們陪襯。是我們花錢買服務,我相信它符合邏輯。

安靜覺得這念頭瘋狂。他說,有病啊,人家沒讓你獨奏,你就自己開辦獨奏音樂會,這怪不怪啊,這也太怪了,人家覺得你有趣死了。

向葵看著兒子的臉,說,人家覺得鍾海潮有趣死了嗎?人家怎麼想,我們哪管得上啊。你如果按人家怎麼想去生活,你就是人家。安靜,人家是沒這個條件,我們得自己頂自己了,你懂嗎?你今年二十五歲,你這個二十五歲過了,就再也沒有二十五歲了,這個時候不衝一衝,什麼時候衝?

母親的主觀讓安靜心裏不快,他說,我可沒按人家怎麼想生活,你才按人家怎麼想在做事呢,媽,什麼事都有自己的節奏,幹嗎這麼急?

向葵說,按你那個節奏,你被別人擠到稀巴爛時,你還沒等到自己的節奏。這年頭人都變得很計較,哪有什麼機會給別人,更何況像你這樣的笨小孩。也隻有爸爸媽媽挺著你,我們作為過來人看得明白,機會有多少,又有多少人在生奪活搶,你有才華就拖死你,生怕你出來,你出來就顯示出了他自己的平庸。

安靜不想和她媽爭,每次都爭不過她,他說,不許你和我們團去談,我不想開這個音樂會,也太搞笑了。

向葵知道這兒子從小聽話,她不和他爭了,她說,好啦,好啦,我們也不可能一天之間就辦成音樂會,多想想總不會錯,盤算一下可行性總是可以的,心裏有夢想,總是好的。

安靜聽他媽這麼一說,心就鬆下來了,這也是他的個性,隻要不是眼前的事,他能拖就拖,包括心煩及憂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