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凱思就哈哈笑起來,說,我最想演的可是穆仁智啊,因為反派有性格,動作難度大。
湯凱思伸手比了一下自己的身高,眼睛裏有演員訓練有素的流光溢彩。他說,可惜太高了,演不了。
這麼一聊就輕鬆了。於是向葵說明來意。湯凱思說,知道知道,我們盡量優惠。
他說,七折,再抹掉零頭,十萬塊好不好?這是我最大的權限了。
向葵低了一下頭,她覺得憑良心說,這個價相對於如此富麗堂皇的“紅色大廳”來說,確實是可以了,再砍下去會讓對方為難。
但想到了哥哥剛才猶豫的臉色,還想到最該出手的地方其實還不是這個場地費,她屏了一下氣,抬頭向他笑道,還能不能再照顧一點,這樣的演出對孩子來說是圓一個夢。一個普通文藝青年能在新落成的“紅色大廳”圓夢,無論這是對公眾,還是對新落成的“紅色大廳”來說,都是有意義的,這是“紅色大廳”的大眾情懷啊。
“紅色大廳”剛剛建成,作為一個舞台,如果有這種通往普通人的橋梁,那麼我相信這就是最大的社會效益,最大的政治。我們的門票不準備賣,可以由你們免費送給市民,讓他們走進“紅色大廳”
一睹為快,看一看這個藝術的新殿堂。
雖然湯凱思是舞蹈演員出身,但他聽得明白這裏麵的邏輯和新聞點,這確實也是一個新場館所需要的公眾形象塑造因素。於是他沉吟了一下,拎起桌上的電話機,一邊撥號,一邊對向葵說,那麼我跟書記商量一下。
她聽見他在電話裏與書記商量。最後,他們拍板,作為公益演出,場租費六萬,門票由“紅色大廳”向公眾贈送。同時,“紅色大廳”作為協辦單位,這樣道理上說得通,也是好事。
向葵歡天喜地回家。剛進家門,王燕妮電話就過來了,她說,聽小思思說了,真牛,祝安靜演出成功。
這個晚上向葵就陷在沙發裏,她回想著自己和湯凱思談話的每個細節,覺得非常縝密;她回想著王燕妮述說舞台往事的樣子,覺得沒白費自己對她先生張偉業這麼多年的關照;她還想到了哥哥向洋那張不痛快的臉,不痛快的言語。唉,親情有時候你靠近它反而會讓自己痛起來……樓上天台的笛聲在悠悠地響著,安靜又在練習了。
這是個好孩子,那麼純,用了那麼多年功,像綿羊一樣等待著屬於自己的春天。但外麵的世界與笛聲裏的世界可不是同一個,如今這世界快得讓誰都跟不上了,連開過來一輛公交車都是要擠的。
好的,媽媽就幫你擠一把。其實,從你小時候起,媽媽就和你在一起跑,不是說不能輸在起跑線上嗎,我們從那時起就在一起跑了,現在再衝一下吧。
她決定先不告訴兒子這事的進展,等自己辦到差不多了再告訴他也不遲。這孩子太敏感多慮,現在讓他好好練笛,不被分心。
思緒像閃光的小魚軍團在向葵的腦海裏奔湧,這一個夜晚變得炫目而興奮起來。她感覺自己是開心的,因為“紅色大廳”拿下來了。可見,什麼事隻要去做,就有戲,這是意誌的勝利。她相信意誌。
手機突然響了,是哥哥向洋的聲音。
她遏製著自己升上來的不耐煩,說,怎麼了?
向洋說,你聽我說,別著急,這三十萬我這邊做賬不方便,因為一下子沒有匹配的項目把它放進去。但我們有一家合作公司,是做文化地產的,我請他們為安靜專場冠名,“雅安房產之夜”,這樣就解決了……
向葵打心底裏透了一口氣,這氣原本已被憋到了某一個角落。
她想,他確實會算,什麼都要算,那就讓他算唄,反正他支持上了安靜就行了。
她對著那頭說,好好好,但冠名不要做到廣告上去,因為這場音樂會現在由“紅色大廳”協辦,是公益性質,否則場租費價碼就不同了。
向洋說,這應該問題不大,那家公司這些年我沒少給他們幫忙,冠名隻不過是個說法,你還真以為他們要冠名了?
向葵笑了一聲,說,那好,這樣就沒問題了,有這筆錢,演出可以做得像樣一點了。
向洋的笑聲也在傳過來,他說,所以不要急嘛。
第二天下午,向葵出現在了愛音團長張新星的辦公室裏。
她溫和地笑著說,張團長,你們巡演回來,我還沒來祝賀呢,真是好評如潮啊。她環視著辦公室,那種女領導的派頭讓團長有點發怵。這女人一開口,即使麵前隻是一個人,她好像也是在對全場說。在氣場上自己處於下風。
他想,她又有什麼事要來商榷了?
果然,她說,團長,有點事我想跟您商量一下。
張團長給她泡了一杯茶,心想但願不是太纏人。
向葵今天穿了一件黑色長裙,高高瘦瘦若有所思的樣子。她扶了一下自己的眼鏡架,說,團長,我們想為團裏出點力,為團裏推一下年輕勢力。我知道團裏這陣太忙,沒有力量、沒有精力推安靜這樣的年輕人,我們自己推……
張團長打斷她的話,因為他不愛聽。他說,團裏怎麼就沒有力量推年輕人了?團裏會有安排的。你怎麼就知道團裏沒時間沒精力推新人了?
向葵才不管他飛上臉的懊惱之色,她壓抑下心裏的惱火,讓自己含蓄地笑著,說,那麼您給我講講你們這方麵的安排。作為負責任的家長,我們把孩子交給你們,我們關心孩子的成長。你講講比如我們家安靜,這一年有什麼安排嗎?青年發展計劃有嗎?我在教育廳的時候,對於青年教師是有這樣的計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