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光在憂愁中閃現,他說,媽媽,我給你開個音樂會吧。
他關了燈,打開窗,讓月光透進來。現在這屋子和床上的媽媽沉浸在冬天清透的月色中,光影裏的一切都透著歲月的溫和質地。
他對媽媽說,演出馬上開始,你等著啟幕吧。
安寧走到門外,站在天井裏,這裏四麵環屋,會形成回音。他走到井邊。春天的時候這水井旁的牆上是盛放的大片薔薇,現在這裏隻有交錯的藤蔓,在月光下像牆上的一幅抽象畫,就將它視作背景。他橫笛吹出一個片段,樂音在月光下彌漫開來,《夢幻曲》,他抑揚頓挫地吹下去,那些清亮的音符躍上了屋簷,躍上了柚子樹,彈到了牆上,飛進了井裏……它們在這天井裏彙成了一道緩緩漂浮、閃爍著光芒的聲浪。
他吹著,在這自小熟悉的老屋裏,他看著那道閃亮的聲浪循著月光飛進了媽媽房間的窗戶裏,他感覺著自己的平靜。他甚至覺得此刻自己的發揮,比今晚早些時候在大劇院舞台上的狀態要好得多。
月光清幽,這屋簷,水井,柚子樹,舊牆,半開的木窗,使曲子沾上了溫柔的憐意,浮現清歡,細水長流,這不就是靜冥幽客說的實景演出嗎?
隻是今天的觀眾隻有媽媽一個。想到這一點,安寧身心都在顫抖。
他敏銳的耳朵在聆聽自己樂音的同時,也在留意屋裏的動靜。
現在他沒聽到屋子裏的苦痛之聲,或者說他用一串串樂音覆蓋過去,就像用一條綴滿音符的錦被讓她暖和一點。
他想起小時候也曾站在這裏表演,媽媽會從窗口探出頭來看自己。那樣的時刻大都是在夏夜,自己吹著吹著,鄰居們會悄悄聚過來,坐在四下聆聽。那時的夜晚還有螢火蟲,那時的水井裏浸著西瓜。
於是,安寧一邊吹著,一邊環視天井。他突然發現隔壁的林麗老師、張燦然老師、徐永天老師……都站在各自家門口的陰影裏看著自己。這麼晚了,他們循聲而來,靜靜地觀看。
他感覺自己眼睛裏有水,他閉上眼睛,繼續吹。他感覺自己將一把把樂音揮灑到冬夜的月光下。《夢幻曲》《牧神之笛》《月光下》。老屋宛若舞台,一輪冬月之下,笛音飄揚,這一切真的超棒。
老屋的門廊外麵還站著一個人。他也是連夜從外地趕過來的。
他是林重道。他扶著一隻行李箱,在一聲不吭地聽。
這裏原是他家的祖屋。離婚後,就離開了這裏,從此很少回來。
現在他看見那個英俊的男生在吹著長笛。好多好多年前他自己也曾站在這天井裏吹過竹笛。
在兒子此刻的樂音裏,他恍若做夢,他想起這幾十年好似夢遊。
這老屋,以及屋裏的一切如今與他無關,但他知道,每絲每縷又都與他有關。他今晚是被自己的姐姐林麗老師從省城叫回來的,她說,你不怕閑話,我怕,你不怕報應,我怕。
靈光在憂愁中閃現,他說,媽媽,我給你開個音樂會吧。
他關了燈,打開窗,讓月光透進來。現在這屋子和床上的媽媽沉浸在冬天清透的月色中,光影裏的一切都透著歲月的溫和質地。
他對媽媽說,演出馬上開始,你等著啟幕吧。
安寧走到門外,站在天井裏,這裏四麵環屋,會形成回音。他走到井邊。春天的時候這水井旁的牆上是盛放的大片薔薇,現在這裏隻有交錯的藤蔓,在月光下像牆上的一幅抽象畫,就將它視作背景。他橫笛吹出一個片段,樂音在月光下彌漫開來,《夢幻曲》,他抑揚頓挫地吹下去,那些清亮的音符躍上了屋簷,躍上了柚子樹,彈到了牆上,飛進了井裏……它們在這天井裏彙成了一道緩緩漂浮、閃爍著光芒的聲浪。
他吹著,在這自小熟悉的老屋裏,他看著那道閃亮的聲浪循著月光飛進了媽媽房間的窗戶裏,他感覺著自己的平靜。他甚至覺得此刻自己的發揮,比今晚早些時候在大劇院舞台上的狀態要好得多。
月光清幽,這屋簷,水井,柚子樹,舊牆,半開的木窗,使曲子沾上了溫柔的憐意,浮現清歡,細水長流,這不就是靜冥幽客說的實景演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