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渾身上下的骨頭都像是快散了似的難受,陪著她一同受苦的是小丫鬟錦兒,錦兒不知幾時已半癱著沉沉睡去,而她卻睜著一雙無神的大眼睛怎麼也睡不著。幾天過去她整個人已經瘦了一大圈,三魂七魄也變得零零碎碎的,魂不附體。
早知道就應該自己收拾細軟逃走的,省得悶在這馬車裏都快悶出病來了。
早知道就不該寄望邊承歡的,如果她自己一個人逃走,現在說不定已經跑到天涯海角——可惡的邊承歡、可恨的邊承歡!都是他!都是他!
「邊唷邊唷邊邊邊!我變!我變!我變變變!變個啥好呢?變個翩翩佳公子,邊邊公子佳公子……」
突然,車邊傳來荒腔走板的唱曲兒聲,那曲兒誰都沒聽過,乍聽之下令人糊裏糊塗,仔細一聽,她立刻清醒過來,感覺自己整張臉都在燃燒。她連忙扯開馬車旁的布簾怒道:「是誰在大呼小叫?」
「嘿嘿,是我啊,變啊變啊變變變!變變公子。」糾髯漢子嘻皮笑臉地望著她。他騎在馬上看起來更是高大威武,寬厚的胸肌隨著馬匹而移動著,滿臉落腮胡的他穿上軍裝顯得威風凜凜。
「小姑娘,妳忘記我了?」
誰能忘得掉這樣的人?段柔又好氣又好笑地瞪著他,「這位軍爺,咱們認識嗎?」
「唔……大概不認識。」黑漢子咧開大嘴笑了,喳呼喳呼地又高聲唱了起來:「我變!我變!我變變變!變變公子——」
「喂喂喂!」段柔紅著臉低嚷:「快別唱了!」
「嘿嘿!小姑娘叫我不唱,我當然也就不唱了。」黑漢子朝窗子湊近臉,那張黑臉顯得更是黝黑粗獷,隻見他笑咧了一口黃牙道:「小姑娘坐在轎子裏悶不悶?」
當然很悶!更令人氣悶的是這行車隊的領隊竟然是邊承歡!難怪他不肯與她私奔:難怪那天夜裏送她回府的路上,他半句話也不肯多說。一個堂堂飛虎營的年輕將軍,怎可能為了兒女私情而拋棄大好前程?
眼前這個滿臉落腮胡的漢子一定是邊承歡的手下,所以這些話再怎麼賭氣也不能說出口,段柔隻能問:「還不知道軍爺大名?」
「熊定邦。」
「熊大哥。」
「小姑娘挺可愛,我這種大老粗哪能有妳這樣可愛好看的妹子。」熊定邦拍拍胸脯,「既然妳叫我一聲大哥,那我也教妳個法子讓妳見見變變公子怎麼樣?」
「咦?什麼變變公子?誰想見什麼變變公子?」
熊定邦先是楞了一下,隨後露出一個了然的笑容。「是是,小姑娘當然不認識什麼變變公子啦,不過……這麼氣悶,要不要隨熊大哥去兜兜風?」
「兜風?」段柔有些訝異。「怎麼去?」
「就這樣去。」熊定邦笑嘻嘻地抽出腰間的配刀,刷刷兩聲將馬車厚厚的布篷劃開,朝她伸出手。
馬車的窗戶並不大,有布篷遮著的時候更是小,現在布篷被劃開了,登時露出一個破洞,換了平常人是絕對出不去的,但段柔的身材跟一般十二、三歲的小娃兒相去無幾,上半身稍微擠一下就能往外探出身子。
就這樣,熊定邦隻用一隻手就把她從馬車裏撈出來放在自己馬上,這還不打緊,他還唯恐昏昏欲睡的馬車夫沒發現,硬是囂張地「啊呼啊」亂吼著策馬狂奔。
「喂!」果然,馬車夫嚇醒了,望見車裏的小姐給人抱走,這一驚非同小可,立刻喳呼喳呼地吼了起來:「喂!喂喂!你你你!你是誰啊?喂!喂——」
在馬車夫驚恐的叫喊聲中,熊定邦的馬早已經跑得老遠。騎在馬上的段柔感覺自己像是長了翅膀一樣飛了起來,當風飛掠過她的臉頰,她忍不住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