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我去年去滿洲退了那裏的房子,結婚後回來現在住在虹口區日本僑民區,那裏有我們日本人開的料理店,其它地方的飲食我吃的不習慣。”她忸怩了下問,“那沈先生住哪呢?”沈默然就怕她追問這個,他既不想如實回答,又怕她已經知道說假話太露骨,便含糊地應付她道:“也住霞飛路這。”吳濤瞪大眼睛有點興奮,問:“那太巧了,霞飛路很長,你具體哪裏?”
沈默然的大腦高速運轉著,暗忖:這個日本女人到底要幹什麼?又是通過何種渠道得到的消息,這裏雖然是日本的情報機關,特務眾多,但他的身份和住址是高度保密的,兩者有一個遭到敵人的突破,意味著他的身份暴露,在上海的情報工作就前功盡棄了,她是怎麼了解到的呢?是通過跟蹤,還是上海地下黨內部出現叛徒了?這是個不僅關係到自己的生死存亡,而且整個上海地下黨的聯絡網正命懸一線,他決定明天緊急聯係上線,但眼下還得回答她的問題,便假裝表現出不願把住址輕易透露給女士一樣的口吻,道:“這個……不大方便吧,讓你丈夫知道不好。”吳濤笑得前仰後合,道:“沈先生誤會了,我隻是覺得和我以前住的地方很近,隨便問問,不會冒失的去拜訪你的,不過既然沈先生在上海霞飛路住了有十年,我想打聽一個人,你認識唐辛亥嗎?”
沈默然當然不會認識,他去延安後雖然回來看過母親幾次,但唐辛亥在南京任職,兩人並沒有照過麵,當初他住進唐辛亥之前住過的房間時也沒有人向他詳細介紹過,所以他一臉的茫然,搖搖頭說:“我在上海時忙於做絲綢生意,顧客人來人往不會記住他們的。”吳濤接著問:“民國二十三年,教育部60萬經費被內部人員卷走這條新聞總該曉得吧?都見過報紙了。”
這起轟動全國的醜聞沈默然當然聽說過,大致了解,說:“曉得,全上海婦孺皆知的嘛。”吳濤說:“他當時就住在霞飛路……”她沒有說同泰裏,不想讓沈默然知道唐辛亥曾經是自己的丈夫,事實上直到現在婚姻仍然沒有解除。
沈默然隻是覺得奇怪,加藤英子為什麼跟他說這個,便問:“加藤夫人,哦不,英子小姐怎麼對這個人的情況如此熟悉,難道跟你有淵源嗎?”吳濤狠狠的哼了聲,咬牙切齒地說:“豈止是淵源,我和他還有筆債沒有算清。”她頓了頓,似乎覺得自己說得過於直白了,忙說,“沈先生要是知道他的線索,或者聽到誰說起他,務必及時通知英子,先謝謝了。”
這時,加藤陪宇喜多井社長回來喊她回去,吳濤“嗨”的應了聲,向沈默然深鞠了個躬說:“拜托。”然後踩著日本婦女傳統的碎步走了。有個一直在注意他們談話的職員湊過來嘲諷道:“這個女人是中國人吧?說話純粹京腔,你看她剛才走路的樣子好滑稽,明明穿的是軍用靴子,還像是穿著日本木屐一樣做作。”沈默然做了個禁止的手勢,輕聲問:“你怎麼知道她是中國人?聽社長介紹她是日本人,從小生長在滿洲呀?”那人頗為不滿地說:“什麼滿洲,那是咱們中國的東三省,你這人看上去長得一臉正氣,怎麼幫著日本人說話。”沈默然城府很深沒有同他爭辯,笑著說:“莫談國事,莫談國事。”
這個人其實是宇喜多井安插在職員當中的耳目,好在沈默然並沒有上當,幾次這樣的考驗,也使得他深得宇喜多井的信任,接觸到了更多核心機密。
回家吃飯的時候,沈默然問母親:“媽,去年我的房間住過什麼人?”
沈母說:“是一對不常回來的夫妻,男的姓唐,叫什麼來著……”她朝天花板望了半天想起來了,說,“對,唐辛亥,辛亥革命的辛亥,在南京教育部當官,聽樓下的周教授透露好像是貪汙了教育部的巨款逃回上海,後來被政府的人追捕,沒抓到不知哪去了,默然,你怎麼問起這個?”沈默然說:“這你別問,你剛才說還有個女的是他的太太,叫什麼?”沈默然以他職業的警覺隱隱的意識到加藤英子可能跟這事緊密相關,其中另有內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