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底的時候,周太太紮了五百塊放抽屜裏對老伴哀聲歎氣道:“這破房子房租真太貴了,我們一下付兩間,老頭子,是不是讓天天和他女朋友和我們擠擠,把另外的退了啊?”周教授說:“你想得出,人家女孩子和我這糟老頭睡一房間像話嗎?你就給我太平點,別老沒事尋新花樣了。”周太太火噌的竄上來大聲道:“你說話倒輕鬆,每天除了吃飯就是睡覺不知道柴米貴。”
兩人吵了老半天到晚飯的時候,兒子和他女朋友沒有回家,天氣冷,他們吃完了將飯菜悶在飯窟裏,周教授跟老伴吵一下午吃完飯支撐不住就睡了,周太太坐立不安的走到弄堂口迎著寒風等兒子。天漸漸黑下來,到十點鍾的時候仍不見兒子蹤影,她急得雙腳跳回家嚷嚷著:“你這老頭子就知道睡覺,兒子失蹤了也不著急。”郝允雁本來是睡下了,發現丈夫尿床便起身替他擦洗換墊子,聽到樓下周太太在喊叫,下樓問:“吆,這麼晚你這是怎麼啦?”周太太哭喪著臉說:“我兒子他們到現在還沒回來,這是到哪去會不會出事啦?”郝允雁也沒有主意,隻好安慰幾句說:“別想那麼壞嘛,也許他們與大學同學在一起沒時間通知你,人都那麼大了,放心吧,這回黑燈瞎火的沒有車,明天一早保證會回來。”
周太太想到,她的兒子和未來的兒媳婦現在正蹲在巡捕房黑漆漆的監獄裏,下午的時候,周曉天的那家報社突然闖進來一隊巡捕,宣布他們“擾亂法租界社會治安。”把十幾個人帶回警局。最近大批上海進步人士利用租界這個日本人管轄之外的孤島進行散發傳單、講座,以及在報刊上發表抗日宣傳文章,日本上海領事館非常惱火,向法租界和英美公共租界提出了抗議,要求他們恪守中立承諾,法英美三國在這方麵不希望過早的與日本國發生摩攃,於是立即行動起來,按照日本領事館提供的報社名單進行查封,周曉天所在的那家進步報社首當其衝。
第二天上午,郝允雁接到白敬齋電話讓她去白府,她自然將照顧丈夫和女兒的任務交給了劉秋雲,說:“秋雲姐不好意思啊老麻煩你。”劉秋雲撇撇嘴說:“還這麼客氣幹嗎,都快四年了,我什麼時候不肯過?你就放心去吧,晚上回來睡覺不?”郝允雁邊打扮邊說:“不一定呢,看工作有多少。”劉秋雲背後白了她一眼,心想你這裝到什麼時候,也不去戳穿她敷衍道:“那我就負責喃喃睡覺嘍,反正她也長大不要我陪了。”
郝允雁照例打扮得像位貴夫人一樣下樓自己叫黃包車去白府,周太太正眼淚汪汪的在煎中藥,郝允雁問:“周家姆媽,你兒子回家了嗎?”周太太立刻抽泣道:“沒有,這孩子到底哪去啦?把我急死了,他阿爸昨天突然又頭暈躺著起不來,真叫我怎麼辦啊?”¤思¤兔¤在¤線¤閱¤讀¤
周教授昨天與老伴吵了一下午後便覺頭昏腦漲渾身無力,一方麵是氣老伴,另一方麵是急兒子,兒子在報社裏寫抗日報道他心裏是清楚的,有好幾次聽他去樓上打掃衛生,看見桌子上有兒子撰寫的宣傳抗日的文章,他不敢說,在家裏老伴護著兒子很緊,隻要他說兒子一句,馬上劈裏啪啦的教訓他老半天,事實上兒子也根本不聽他,久而久之周教授身體不好也懶得去管,這回兒子一個晚上不回家更不敢多嘴,躺在床上閉目養神,今年虛歲七七的他自我感覺每況愈下,有時想想自己的過去,也會不自覺的將關潔映入大腦,這是他有生以來最為糾結的一份情感,他對她口頭上的看不起,內心裏卻十分的在意,自從看見她赤摞裸豐滿的身體後,常常為她陷入無盡的臆想泥潭,他自責過,也筷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