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眼睛微紅,我不知她是因為委屈還是因為感動。這頓飯在開場中就注定了食之無味,大家各懷鬼胎,默默吃完了所謂的接風宴。
“小姐……”如是輕輕推了下站在窗前的我,欲言又止。
“你不要不高興了,夫人她……”她躊躇著該怎麼用詞。
“我哪有不高興?無緣無故多了個有錢有勢的父親,高興都來不及呢!”我轉身笑著說。
“小姐,你這麼想就好了,奴婢還以為你……”如是放心地笑了。
“好了,我沒事,你和玉兒去休息吧。”現在我自己一個房間,玉兒和如是在隔壁房間。
黑夜如稠,看起來要下一場春雨。我輕輕地繞過荷花池,水麵泛著光,偶爾有幾聲魚躍水麵的響聲。順著白天的路線,穿過寂靜的長廊,我往母親的芙蓉院走去。附近也有幾座小樓,漆黑一片,應該也是客房,沒人居住。
借著遙遠的燈光,可以看到芙蓉樓前一片美麗的芙蓉花,競相開放,隻是在黑夜裏,遮上一層朦朧的色調。風吹樹搖,花瓣輕輕落下。我在這個浪漫的時刻,看到了院子裏兩個人影。
“蓉蓉,這是最好的辦法。”是況叔叔的聲音,“如若不然,你們一到都城,昏君定會查到的。”
“你隻說讓煙兒做你的幹女兒,並未說我要嫁給你!”母親的聲音中帶著不滿。
“蓉蓉,難道這麼多年,你還不懂我的真心嗎?”況叔叔很受傷。
“我知道,我欠你的太多,下輩子,我一定償還……”母親的聲音漸漸低沉。
“我不要下輩子,這輩子,你也本應是我的!”他一把抱住母親,母親並沒有掙紮。片刻之後,況叔叔在母親的催促下才不舍地離去。
我見母親一人坐在石凳上發呆。“母親。”我走過去,她抬頭,看到是我,並不驚訝。
“煙兒,你不會怪我吧?”她像在自說自話。
我認真地看著她,“你喜歡況叔叔嗎?”
她驚訝地抬頭,“喜歡?自從你父親離開後,我再未喜歡過任何人。”
“那你為何答應嫁給他?就為了隱藏我們的身份?”
“不單是身份,還有權利。隻有靠他,我們才能查清真相,替你父親平反,替單家死去的冤魂報仇……”母親的佞氣在這個黑夜裏愈發凝重。
“父親若是知道,一定不希望你犧牲自己來複仇的。”我突然覺得母親好悲哀。仇恨就是她活下去的動力,我不知道,假若不用複仇,她還會想繼續活下去嗎?
“煙兒,你不懂,我不是單純為了複仇,我亦是為了替自己還債,你看這片芙蓉,是你況叔叔親手栽下。我們相識甚早,青梅竹馬。隻是我遇上了你父親,一見鍾情,我確實有負於他的真心。”母親輕聲說。
“在你父親失蹤後,他每年栽一棵,說會一直等我,等我答應他。這樣的深情,除了你父親,就是他,或者比你父親更甚,如果我的下半輩子能彌補,我也安心了。”母親的眼中閃著淚花,我懵懂地點點頭。這樣的深情和償還,我不太懂,我隻希望母親能從此快樂地生活,哪怕給她幸福的,並非是我的父親。我努力不去想況叔叔溫和的容貌下,那雙時而陰鬱的眼睛,以及我對他種種的不確定。
我緊緊擁抱了母親,這個可憐的女人,不記得我們有多久沒有這樣擁抱,原來她如此瘦弱,我突然很心疼,我該如何來保護你,我的母親?
告別母親,已經深夜,這邊廂房鮮有掌燈的了,回去的路有點幽暗,我小心翼翼地摸索著回去。突然,一個黑影從長廊的柱子邊閃出,一隻手按住我的脖子,另一隻手捂住我的嘴巴,把我抵在牆上。“別出聲,帶我去書房。”低沉的男音響起。
他蒙著麵,加上黑夜混沌,誰也看不清誰。我用力點點頭,示意他快點放開我,差點喘不過氣了。他試探地送開捂我嘴巴的手,見我沒反抗,才慢慢鬆開另一隻手。
我趕緊用力吸了幾口氣,平靜了下。“我今日剛來,確實不知道哪裏是書房。”我實話實說。
他雙手環住我,堅實的胸膛讓我無法動彈,強烈的男人氣息撲鼻而來。“找不到書房,那就隻能找臥房了。”他把臉靠過來,一副無賴的樣子威脅我。突然,他用力一拉,我沒防備,一下就順勢倒了過去,差點跌出長廊,他伸手環住我的腰,借著月光,他驚呼:“煙莫,真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