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路保持絕對沉默。無論別人怎麼問,我都絕不開口。來到土地廟,迎麵而來的是濃濃的香火味。煙霧繚繞中,我看到土地公公和土地婆婆的神像麵前已經擺滿了各種香。其中,還有一最為顯眼的寶塔狀的大型鬥香。忍住咳嗽的衝動,先是將粥和筷子擺放到土地公公和土地婆婆神像之前難得的空地上。然後,將帶來的香點燃,尋覓空隙處插上。再恭恭敬敬地磕了一個頭。站起身來,重新端起粥碗、拿起筷子。當我來到土地廟外麵的時候,就感覺有些為難了。好在,對這些東西我並不是十分相信。因此,隨便找了個方向,象征性的倒了些粥到地上。然後將碗筷放於籃子之中,就踏上了回家的路程。
一手提著籃子,一手拖著哭喪棒。我依然保持著絕對沉默。正是由於不需要考慮與人搭話的問題,所以我就更能專心於思考。一直以來,我都是個堅定的無神論者。因此,對於鬼神思想一向不怎麼相信的。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我平常幾乎從不到土地廟去。但今天,在進入土地廟之後,我才真正體會到了土地廟香火之鼎盛。看來,在農村,相信鬼神的人,絕不在少數。我發現自己的人生觀再次開始發生了動搖。當然,我倒不是希望能得到神佛的幫助,而是非常不希望父親就這麼永遠地消失了。我真的希望,父親能夠成為鬼魂去到另一個世界。好也罷,壞也罷;幸福也罷,痛苦也罷;天堂也罷,地獄也罷……但求父親的靈魂能夠得以繼續生存下去就行了。
我想起了父親在痛苦時候的感歎。“我一生之中,隻有幫人,從來就沒有作弄過人,但為什麼,我會落到這樣(痛苦)的田地呢?”父親的話語中充滿了淒涼和不解。父親還是非常相信因果報應的,在他看來,自己理應種善因得善果。當時在一旁的我,隻能選擇沉默。因為,學過馬克思主義哲學的我,知道是不是得癌症,其實跟你平時的為人之間並沒有多大的關係,說得簡單直白點,就是兩者之間沒有必然聯係。但,當時的我不能說。因為,說出來之後,隻能徒增父親的傷悲。
倘若宗教所說的那一切都是真的話,那麼我覺得以父親的為人,過世之後應該會去極樂世界、去天堂享福。也許,這對父親也說也未嚐不是什麼好事。擺脫了病痛的折磨,去到了無處不美好的世界。在那裏,除了沒有親人陪伴之外,一切就幾乎全都是完美的。即便是去到一個黑暗殘酷的世界(地獄),憑借著父親那堅毅無比的性格,也必定會有出頭的一天。我想,父親隻要能夠去到另一個世界,那麼以他的堅韌,就一定能夠實現許多今生無法實現的願望。
隻要父親沒有真正消失,隻要再給父親一個舞台,天堂也好,地獄也罷,那麼父親就一定能夠重新譜寫出另一番輝煌。
打小無神論教育的影響是根深蒂固的,雖然有些動搖,但我還是知道,這個世界其實並沒有所謂的鬼神。但也正是因為我知道沒有,所以在那一刻,我心中就升騰起一股強烈的希望,希望這個世界真的有鬼神的存在。我多麼希望,現在,父親的靈魂依然在默默的陪伴著我們。即便是從此之後再也無法溝通,但我隻要知道父親的靈魂就時刻伴隨在我們身側就已經非常滿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