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樣一個初春的葬禮上,一個舊情人的微笑,把她帶回了曾經的回憶裏。
04
愛新覺羅,曾經是一個多麼榮耀的姓氏。
但是對於少女時期的蘭來說,她從來沒有感受到這個姓氏帶來的榮譽——除了在父親喝醉了酒,喃喃自語的那些故事裏。
蘭聽父親說,他們的先輩建立了稱為“大清”的朝代,統治中國長達267年。如果加上13年的滿洲國曆史,那麼在280年的時間裏,愛新覺羅一氏都是至高無上的皇族。
隻可惜,在滿清滅亡之後,愛新覺羅一氏,被趕出了雄偉壯麗的紫禁城。蘭的曾曾祖父這一支,跟隨溥儀到了中國東北,在日軍戰敗投降,滿洲國氣數將盡之時,又跟隨日軍飄洋過海,來到了日本這個狹窄的小島上。
因為日本是戰敗國的原因,國內經濟凋敝,又麵臨著巨額賠償,所以也沒什麼人有心情招呼這些沒落的外來皇族。蘭的曾祖父,在把所有積蓄用光,所有帶來的皇室珍寶都變賣了之後,隻好放下架子,開始從事報酬微薄的體力工作。
到了蘭的父親這一代,已經成了徹頭徹尾的貧民,甚至連中國話都不太會講了。除了“愛新覺羅”這一個奇怪的姓氏外,他們跟住在貧民區的其它窮人,沒有更多的不同。
蘭的父親是個碼頭的搬運工人,每當他喝醉酒以後,就會醉醺醺地講述從祖輩流傳下來的,關於愛新覺羅一氏的故事,還有祖上曾經擁有的皇室珍寶。雖然這些閃爍著榮耀金光的故事,跟酒氣熏天的父親、跟所居住的破落房子,沒有絲毫的聯係,但是蘭依然非常喜愛這些故事。
蘭對這些故事以及寶物,印象如此深刻,以致在有了自己的孩子以後,蘭也經常對他說起。
到了蘭十七歲的年紀,當時日本的電影工業正在蓬勃發展,為了自己的夢想,也為了找口飯吃,蘭報名參加了東京映畫的一個藝人培訓班。
正是在培訓班裏,愛新覺羅·蘭認識了水上秀夫——她生命中的第一個男人。
05
在蘭成為小有名氣的女演員之前,生活可以稱得上幸福。
培訓班的生活雖然很辛苦,扮演路人跟配角的報酬也不多,但是有了愛情的滋潤,一切都變得光彩十足。
作為培訓班裏的師兄,一開始,秀夫給了蘭很多的指導。英俊的外型、親切的笑容,再加上充分的耐心,很容易就讓蘭對他產生了好感。在確定了關係之後,蘭搬到了秀夫租來的住處,兩人過著雖不富裕,但是頗為滿足的生活。
其間,蘭的父親因為飲酒過多,換上癌症去世了。但這對於蘭來說,反而是一種解脫。
變化的產生,開始於蘭參演的一部電影。在這部描述中國宋代的電影裏,蘭飾演的女大臣,雖然戲份不多,但引起了觀眾的廣泛關注。其一的原因是秀夫的教導,更重要的則是蘭對演藝的天份,以及姣好的麵貌及身材。
從那部電影之後,蘭接到了雪花一般飄來的觀眾來信,還有越來越多的工作邀請。
在半年時間內,無論是從名氣還是收入上,蘭都把秀夫遠遠拋到了身後。
秀夫對於此,倒是沒有什麼心理障礙,但蘭卻開始有看輕秀夫的感覺。吵鬧就這樣產生了,雖然很快會和好,但間隙是無可避免的。所以在山本岩虎出現之後,蘭的心意就開始改變了。
自從那部成名的電影之後,蘭就有了大量的追求者。絕大部分都被蘭拒絕了,但是有一些追求,卻不是輕易能回絕的。
山本岩虎當時不過30歲,正是一個男人最好的年紀。他身材高大,成熟穩重,更有著一種秀夫絕對缺乏的霸氣。每當他的黑色奔馳來到拍攝現場,都有幾個女演員,向蘭投來羨慕的目光。
蘭無比享受這種目光,因為這正是她在成長的過程中所缺乏的。
最終,在山本岩虎的猛烈追求下,蘭選擇了與秀夫分手,投入岩虎的懷抱。一年之後,她便隨了夫姓,從愛新覺羅·蘭變成了山本蘭。
06
稱為黑道老大的夫人,與蘭的想象稍微有些不同。
岩虎禁止她再拋頭露麵,所以蘭隻能告別自己深愛的演藝事業。蘭的生活範圍,突然就隻局限於極道會館之內。雖然物質上從此不用擔心,無論什麼昂貴的洋裝,隻要她想要的,丈夫全部都會滿足——可是能穿這些洋裝的場合,卻是少之又少。
總的來說,岩虎對她還是很好的。除了她不能以處子之身侍奉他,所以在他與歌舞伎們過夜時,也隻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時候。
幸好,兒子的到來,彌補了蘭的空缺。
在良五歲以前的生活,雖然單調,但是也算是平靜安穩。給漸漸長大的兒子,講他從未謀麵的爺爺所說的,關於愛新覺羅一氏的故事,成了蘭最大的愛好。
一直到了那一天,岩虎帶著良去給長輩掃墓,而蘭作為觀眾,獨自去參加一部電影的首映禮。而分手後就從未聯係的水上秀夫,正是這部電影的演員之一。
那一天,蘭真的隻是想去居酒屋,跟秀夫小酌一杯。喝著喝著,蘭開始訴說婚姻生活中的不滿,和被迫放棄自己事業的無奈,眼淚不斷流出的同時,一杯杯不斷地喝著酒。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蘭躺在曾經熟悉的床上,連床單和枕頭套都沒有變。秀夫說,因為這是他們倆一起去買的,所以一直舍不得換掉。
但是溫馨的感覺沒有維持太久,接下來,蘭墮入到了無盡的恐慌。竟然敢給身為黑幫老大的丈夫戴綠帽,這可是隨時有被拋屍荒野的危險。
蘭費盡心思,用她所有的演藝天賦,終於把這一晚的事情掩蓋了過去。她一再告誡自己,千萬不能再出軌了,可是外遇這種事情,總是有一就有二。更何況,蘭開始思考,當初離開秀夫嫁給岩虎,是不是人生一個最錯誤的決定。
07
慢慢的,對於偷情的事情,山本岩虎似乎有所察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