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2 / 3)

○金釵十二

唐人詩句多用金釵十二事,如樂天詩“鍾乳三千兩,金釵十二行”是也。《南史》:周盤龍有功,上送金釵二十枚,與其愛妾阿杜。其事甚佳,罕有用者。今多言金釵十二,不聞用金釵二十,亦循襲而然。“金釵十二行”,或言六鬟耳,齊肩比立為釵十二行。白詩《酬牛思黯》有“金釵十二行”之句,自注,思黯之妓頗多,故雲。似協或者之說,然梁武帝《河中之水歌》曰“洛陽女兒名莫愁,頭上金釵十二行”,是以一人帶十二釵,此說為不同。

○陳簡齋詩

簡齋《臘梅詩》曰“黃羅為廣袂,絳帳作中單。”既言帳又言中單,似覺意重。仆觀東坡詩曰“海山仙人絳羅襦,紅紗中單白玉膚”。恐簡齋用東坡意,絳紗作中單,而傳寫誤以為絳帳耳。

○韓白詩意同

樂天詩有紀年月日者,於以見當時之氣令,亦足以裨史之缺。如曰“皇帝嗣寶曆,元和三年冬,自冬及春夏,不雨旱”,有以見憲宗即位三年,久旱如此。又詩曰“元和歲在卯,六年春二月,月晦寒食天,天陰夜飛雪,連宵複竟日,浩浩殊末歇”,又以見元和六年二月晦為寒食,當和暖之時,而{滂}霈大雪,其氣候乖謬如此。又詩曰“八年十二月,五日雪紛紛,竹柏皆凍死,況彼無衣民”,又見元和八年十二月五日大雪寒凍,民不聊生如此。仆按《東漢書》,延熹間大寒,洛陽竹柏凍死。襄楷曰:“聞之師曰:‘柏傷竹槁,不出三年,天子當之。’”樂天此語,正所以紀異也。又觀韓退之《辛卯年雪詩》亦曰“元和六年春,寒甚不肯歸,河南二月末,雪花一尺圍。”此說正與樂天同。

○東坡用如皋事

前輩謂東坡詩曰“不向如皋間射雉,歸來何以得卿卿?”按《左傳》,賈大夫娶妻美,禦以如皋。如訓往也,非地名曰如皋,坡誤用之耳。仆觀《古樂府》、張止見、毛處約、江總等《雉子斑詩》皆以如皋為地名用,知此誤非始於坡。仆得此詩後,檢諸家詩注,見趙次公亦引其間一詩,乃知暗合孫吳。又觀《宋書》,明帝射雉無所得,謂侍臣曰:“吾旦來如皋,空行可笑。”陳蕭有《射雉詩》“今日如皋路,能將巧笑回。”

○東坡用西施事

東坡詩曰“他年一舸鴟夷去,應記儂家舊姓西。”趙次公注,按《寰宇記》東施家、西施家,施者其姓,所居在西,故曰西施。今雲舊姓西,坡不契勘耳。仆謂坡公不應如是之疏鹵,恐言舊住西,傳寫之誤,遂以住字為姓字耳。既是姓西,何問新舊?此說甚不通。“應記儂家舊住西,”正此一字,語意益精明矣。

○東坡用計魁梧

東坡《和劉貢父詩》曰“青派連淮上,黃樓冠海隅。此詩尤偉麗,夫子計魁梧。”趙次公引《前漢·張良傳讚注》曰:蘇林注,梧音悟;師古謂魁大貌也,言其可驚悟。今人讀為吾,非也。顏之說如此,而先生作平聲,則別從己見為義乎?計魁梧者,計度其魁梧耳。此趙次公所言也。仆謂次公亦未深考,以梧為吾,非東坡自為己義,而汁魁梧字亦有所祖。按《後漢》臧洪“體貌魁梧”,注,音吾。故杜子美詩曰“魁梧秉至尊”,杜正用《後漢》意。又按《史記·張良世家》曰“餘以為其人計魁梧。”後曾文清詩亦曰“乃翁容貌計魁梧”,是又用《史記》意也。二事皆有所祖,前後人皆用過,安可謂坡公自為己義而無所本乎?次公但見《前漢》所雲,未睹《史記》、《後漢》故爾。仆又考之,漢史之讚張良曰“張良之智勇,以為魁梧奇偉,反若婦人女子。”此意正祖趙人述孟嚐君之意。趙人聞孟嚐君之賢,出而觀之,皆曰:“始以薛公為魁梧,然今觀之,眇小丈夫耳。”然則魁梧二字,其來又遠。

○集注坡詩

集注坡詩有未廣者,如《看潮詩》曰“安得囗囗囗囗手,三千強弩射潮低。”自注,吳越王嚐以弓弩射潮,與海神戰,自爾水不近州。趙次公注,三千強弩字,杜牧《寧陵縣記》中語。不知此語已先見《前漢·張騫傳》,曰“漢兵不過三千人,強弩射之即破矣。”又《五代世家》亦有三千強弩事,何但牧言?坡詩又曰“桃花春浪孤舟起”,程注,《杜欽傳》“來年桃花水”,趙注,“三月桃花浪”見《前漢誌》,不知此事已見《月令》“仲春之月,桃始華,雨水生”。坡詩又曰“崎嶇真可笑”,新添注曰:李白書“崎嶇曆落可笑人”也。按白書“崎曆落”,非崎嶇曆落也。然白雲,此非白自言,蓋用《晉書》季倫“崎曆落可笑人”之語。此類甚多,不可勝舉。此猶可也,至有牽合附會極可笑者,不特坡詩如此,諸家詩注亦然。

○韓杜詩意

子美《螢詩》曰:“幸因腐草出,敢近太陽飛。未足臨書卷,時能點客衣。隨風隔幔小,帶雨傍林微。十月青霜重,飄零何處歸?”退之詩曰:“朝蠅不須驅,暮蚊不須拍。蠅蚊滿八區,可盡與相格。得時能幾時,與汝恣啖咋。涼風九月到,掃不見蹤跡。”二詩皆一意,所以諷當世小人妄作威福者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