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賭桌上,有一起賭會很開心的人,也有討厭至極的賭客。在百家樂桌上,最令人討厭的是這種人——不論他是莊家閑家,拿到最前麵兩張牌時拖拖拉拉花上一分鍾才把牌翻開,而全桌人都得不耐煩地等待命運的宣判。
我就是這樣對付A先生的。他坐在第二台,我坐在第五台,所以我們坐在桌子的同一端,幾乎能夠對視。我比A先生高一頭,身材也更強壯,看上去隻有二十一二歲。沒人猜得出我已經三十多,在紐約有一個老婆三個孩子了。我逃離了他們。外表上看,跟A先生這樣的人相比,我挺溫柔隨和的。當然,我也許身體更強壯,但他是個臭名昭著的壞蛋,顯然在賭城也很出名。而我隻是個將要變成墮落賭徒的蠢孩子。
和喬丹一樣,我在百家樂桌上幾乎總是押莊家,但當A先生拿到牌盒時,我會押閑家,跟他對著幹。拿到閑家的兩張牌後,我會極其小心翼翼地摸牌,然後翻開。A先生在座位上不安地扭動。他贏了,但他沒法控製自己,下一手時忍不住說:“快點,混球,趕緊的。”
我把牌扣在桌上冷靜地看著他,不知為何,我的目光瞟到桌子另一頭的喬丹,他跟著A先生押莊家,但他在微笑。我非常緩慢地摸起牌。
荷官說:“M先生,您拖延了賭局,桌子可不能生錢,”他衝我友善地燦爛一笑,“不管您摸得多用力,它們都不會變的。”
“當然。”我說,帶著輸家那一臉惡心的表情把牌翻過來扔出去。A先生再次期待地微笑著,但他看到我的牌時震驚了。不可能輸的例牌9點。
A先生說:“操。”
“我扔牌扔得夠快嗎?”我禮貌地說。
他給了我一個要殺人的眼神,然後清了清他的錢。他仍然沒反應過來,我看向桌子另一端,喬丹正在微笑,一個真正快活的笑容,即便他跟著A先生押輸了錢。接下來的一小時,我一直這樣惡整A先生。
我能看出A先生在賭場裏有關係,賭桌管理者縱容他好幾次拿牌後再加碼,荷官對待他謹慎而禮貌,這人押的全是五百或一千的注,我基本押的是二十。所以一旦有麻煩,賭場扔出去的人會是我。
但我耍他耍得恰到好處,那人喊我混球,但我並沒有惱怒,荷官叫我快些翻牌,我也乖乖地翻。A先生現在又變得十分緊張隻能怪他自己有毛病。賭場要是支持他,絕對會顏麵大失。要是A先生太過分,他們不會放過他,因為那不僅羞辱了我,也羞辱了他們自己。作為一個平和的賭徒,我從某種程度上說是他們的客人,理應享有賭場的保護。
現在,我看到對麵的賭桌管理者彎腰拿起連著他一邊椅側的電話,撥了兩個號碼。盯著他讓我錯過了A先生拿牌盒的時機。我幹脆停止下注,坐在椅子裏放鬆了一段時間。百家樂椅子有絨墊,非常舒適,可以坐一整天,很多人就是這麼耗一天的。
當我拒絕押A先生那一手注時,整張賭桌都放鬆了下來,他們猜測我要麼是更謹慎,要麼就是害怕了。
牌盒繼續風向不定。我注意到兩個非常壯的人西裝革履地穿過百家樂的門。他們走到賭區經理身邊,顯然,他告訴他們危機已經解除,可以放鬆了,我能聽到他們大笑著講著笑話。
A先生再一次拿到牌盒時,我扔了二十塊在閑家格,但讓我驚訝的是,拿到閑家牌的荷官並沒有把它們扔給我,而是扔到賭桌另一頭的喬丹附近。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卡裏。
卡裏有一張瘦削的深色印第安人臉,但仍和藹可親,因為他那不同尋常的大鼻子。他在桌子那頭微笑著看著我和A先生。我注意到他在閑家格裏押了四十美金。他下的注比我多,所以該他來翻閑家的牌。卡裏立即把它們翻了過來。壞牌,A先生贏了。A先生第一次注意到卡裏,大大地微笑著。
“嘿,卡裏,你跑來百家樂幹嗎,你這天殺的算牌高手?”
卡裏微笑:“讓我的腳休息休息。”
A先生說:“跟著我下注,你這混蛋,這盒牌要轉向莊家了。”
卡裏大笑著。但我注意到他在觀察我。我把自己的二十塊放到閑家格裏,卡裏立即放下四十塊押閑家,確保他能拿到牌。再一次,他立即翻了牌。A先生又贏了。
A先生大喊:“好孩子,卡裏,你是我的幸運之星,繼續跟我對著押。”
負責錢的荷官把錢付給莊家,然後尊敬地說:“A先生,您快到上限了。”
A先生想了一會兒。“繼續。”他說。
我不動聲色,知道自己必須非常小心。負責下注的荷官舉起手掌阻止發牌,直到大家都下了注,他詢問地看我,我一動也不動。荷官看向桌子那頭,喬丹押了莊家,跟著A先生押,卡裏押了一百塊在閑家,同時一直看著我。
押注荷官的手落下來,但在A先生從牌盒裏拿出牌之前,我把自己的鈔票都扔到閑家格裏。我身後,賭區經理和他兩個朋友的談話聲停了下來。我對麵的賭桌管理者也探出了腦袋。
“有錢算數。”我說,這意味著荷官隻有在輸贏結果出來後再數錢,閑家的牌必須給我。
A先生把牌發給荷官,荷官把兩張牌背著扔過綠毯,我迅速摸起它們然後扔了出去。隻有A先生能看到我的臉似乎因為牌不好而垮了垮,但當我翻過來時,是例牌9點。荷官數了數我的錢,我押了一千兩百塊,贏了。
A先生靠後,點起一根煙,他現在怒火重重,我能感到他的憎惡。我衝他微笑。“抱歉。”我說,像個真正禮貌的年輕孩子。他怒視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