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搬嗎?太奶奶哭得沒有眼淚了,就抱著貓從屋裏出來了。一出門貓就怪叫不止,很快就死了。你們太奶奶求人在房子外挖了一個坑,把貓埋了。太奶奶親自蓋土,土蓋完,人就不動了。當時我們村有好些人在邊上,那時年紀很小的我也在,土財主叫來的流氓地痞也在,都看得很真切。太奶奶本來白白胖胖的,一死整個人馬上就灰敗下去了,非常嚇人。後來有人說,太奶奶應該早就死了的,有那貓在房裏鎮著,鬼就不敢進太奶奶家裏勾魂。這可能也是太奶奶不跟自己兒孫一起住的原因。但是呢,一出房門,離了鎮眼,那貓就鎮不住了。那貓本來還能活好長一段時間的,但是拚了命給太奶奶擋了最後一下,就是希望它自己死在太奶奶前頭,讓太奶奶能親手埋葬它。”
“那隻貓死了?埋了?”童守成忍不住問道。之前聽了大伯的話,他隱隱覺得奶奶們養著的貓或許是同一隻,此時聽老人說這邊太奶奶養的貓死了,也算了結了一個心頭疑問。不過接下來,一個更加令他迷惑的疑問擺在了眼前——既然這邊太奶奶的瞎貓死掉了,那麼,奶奶的瞎貓是從哪裏來的呢?
“死了。埋了。”老人肯定地點點頭,“我看著她蓋上土的呢。”
大伯插言道:“那隻瞎貓這麼厲害?”然後他又小聲自言自語:“難怪我媽臨死前說那些話……”
童守成說,他大伯聲音雖小,但是他都聽見了,字字如針,針針紮在心上。
老人擺手道:“你可別小看了貓啊。古書上說,左青龍,右白虎。貓就應著白虎呢,天生靈力極強,但卻不是陽氣,而是陰力。貓不受人控製,幾近沒有忠誠度可言。它雖然和你住在一起,也不過是拿你當冤大頭,吃你的喝你的,還要你摸它逗它侍候它,但甭指望它肯為你付出什麼。要讓貓真正對你家產生歸屬感,真正認你為主兒,那是件特別特別難的事。你說打它,揍它吧,壞了,它馬上招來一大群幫手,把你陰了,你還不知道是它作的怪。但是一旦它認定了你為主兒,那可不得了啦。”至於怎麼不得了,老人卻沒有往下說。他咕嘟咕嘟一口氣喝下半杯茶,然後眨巴眨巴看不見的眼睛,不說話了。
手背上沉寂了幾天的燙傷,此刻突然灼痛起來。童守成忍不住噝噝地吸氣。
大伯見他有些異常,忙問道:“成兒,你怎麼了?”
童守成說,那一刻,他幾乎將牙齒咬出血來,但是仍然假裝無礙地對大伯說:“沒事沒事。”那種痛感,是他高中時感受過的——一個高年級的痞氣學生將燃著的香煙按在他的手腕上,那是對他拒絕交納“保護費”的懲罰。
後來,他將爸爸的香煙偷出來,平靜地用打火機點燃,然後按在那隻瞎貓的前腿上……
每次背起書包回校之前,他會學著痞氣學生的模樣,指著蜷縮的瞎貓,抖著腿說:“小心,我還會回來找你的!”
大伯見他鼻尖上滲出細密汗珠,擔心地摸了摸他的手,說:“真沒事?你都出汗了。”
他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搖搖頭。
表叔也湊了過來,看見他的傷口,好奇道:“小夥子,你的手怎麼了?”
“哦……在學校打開水時不小心燙到了。”他不想讓表叔知道這傷口跟他們來訪的關係,免得讓他們擔心自己是帶著晦氣來的。
大伯帶他來之前,再三交待過,切不可說明此行的目的。因為表叔也正為自家的事情煩惱。表叔前些日子得了一對雙胞胎孫女,這本是喜事,但是雙胞胎中有一個居然天生沒有肛門。有個看風水的人偷偷告訴表叔說,這是他們家新建的房子的問題。在他們家新房沒建起之前,那個地方是有一條老水溝的。那條老水溝已經在那裏百年以上了。但是他們家新房建起之時,將老水溝的後半部分堵死了。這樣,溝裏的水就沒有地方可去。所以雙胞胎中有一個的排泄通道也被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