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給一個死去的人辦事,更不可能心平氣和地遵照配陰親的條條規規。
要想配陰親隻有一條路可走,就是全部由董曉峰家包辦下來。可是他們怎麼會心甘情願在死者的親屬還在卻撒手不管的情況下包辦所有的事呢?
老太太心裏清楚,換作是自己,也不會甘心。
剛離開董曉峰家,一群小孩子從老太太身邊跑過,一邊跑一邊喊:“閹豬匠,敲馬鑼,閹你家公,閹你家婆,閹個豬兒喂不活……”
老太太朝前一看,原來對麵來了一個閹割匠。閹割匠姓陳,人們都叫他陳割匠,他住的地方離這裏不是太遠。用董曉峰挖苦的話來說,周圍十多公裏的雄性動物都怕見到他。因為他有一手閹割的好功夫。
用陳匠人自己的話來說:“所有公的動物都是躁動的,躁動就會影響身體。為什麼躁動?因為欲望太強。公雞躁動厲害了,就不長肉,淨去給母雞踩蛋了。其實村裏有一兩隻公雞就能讓所有母雞下蛋,其他公雞不長肉就是虧,不如割掉它的欲望,讓它安安分分長肉。公豬躁動厲害了,不但不長肉,還壞欄。一個木柵欄經常修,常修常壞。為什麼?那發倩的公豬一會兒踢一會兒啃,能不壞嗎?還不如割掉它的欲望,讓它安安分分長肉,豬欄也少修點兒。”
他說的也多是人們心裏想的。正是因為這些,才會產生閹割匠這種職業。
陳割匠見了老太太,打趣道:“您老人家吃飯了沒有啊?我經過您家門口的時候,看見兩三隻雄雞爭著搶著要給一隻母雞踩蛋呢,最後蛋沒踩成,幾隻雄雞互相鬥了起來,啄掉了好多毛。要不我幫您給它們去掉?”“踩蛋”是這裏的方言,意思是公雞踩在母雞身上交配,然後母雞才有蛋生下來。他說的“去掉”自然就是閹掉的意思。
老太太想了想,那幾隻公雞最近好像沒怎麼長,穀糠算是白喂了,不如聽陳割匠的,讓它們少了欲望,安心長肉。於是,她點頭招手道:“好吧,麻煩你到我屋裏去一趟。”
陳割匠樂滋滋地跟了上來,道:“好嘞!”
老太太笑道:“難怪曉峰要說公的動物見了你就跑!你的眼睛賊尖!一個都不放過!”
陳割匠嗬嗬笑道:“哪裏有他說得那麼厲害哦。時代不同了,以前家家戶戶養雞鴨鵝,養豬狗牛。要想閹割,還得上門去排隊請我。現在不行啦,人家都懶得養這些,養了也懶得管。我就隻好主動送服務上門啦。”麵雖帶笑,但他的話裏透露出些許心酸。
老太太見他這樣,忙改口道:“你的技術還是一流的,沒有不幹淨的活兒。有的人家的豬閹過一次,卻不幹淨,豬還是壞欄,不長肉。沒辦法還得做第二次。”
陳割匠聽了這話,舒心多了。
“聽說,董曉峰家裏昨晚來了一個客人?”陳割匠眨了眨眼睛問道。
“你就直說吧,什麼客人不客人的!”老太太知道他故意避諱,不以為然。
“鬼客?”陳割匠還是盡量避諱。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沒想到他這麼快就知道了。老太太停住腳步,回身問道:“你對這事很感興趣?你這次來是要給我閹雞的嗎?”
陳割匠忙賠笑道:“雞當然要閹!我憑這個吃飯呢。不過那個事情我也挺感興趣。”他的兩隻眼睛滴溜溜地轉。
老太太從他眼神裏看出端倪,小聲問道:“你為什麼感興趣?”
陳割匠擺擺手,有些不好意思,說道:“哎,先不說吧。我先給你閹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