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老太太抓出一把米,“咯咯咯”地引地坪裏的雞來啄,然後一一逮住。老太太養的雞特別聽話,被捉的時候不驚不乍,雙手將翅膀捏住,它就乖乖地待在手掌之中,左瞧右瞧,也不逃跑。
陳割匠早就將一張四周用竹片固定的網張開,放在腳前。然後,他去水缸裏舀了一盆水,將他的小刀小剪之類的閹割工具泡在水裏。
老太太將一隻公雞遞給他,他接住,將雞頭一扭,包在雞翅膀下麵,放在網中,然後左腳踩住翅膀,右腳踩住爪子,左手在翅膀下邊“刷刷刷”幾下拔光一小片雞毛,右手從清水中撈起一把小刀飛快地在拔光毛的地方切開一道口子,再撈出一把類似女人用的發夾的鐵弓,將那道口子固定,接著,他拿出一根一尺來長,一頭係著細線,像縫衣針的鐵絲,伸進固定的口子裏頭。他撚起細線拉扯幾下,然後用一個小勺子將一個橢圓形的器官從裏麵掏了出來。那就是他要割掉的雞子,也就是雞的欲望器官。正是這個東西,使得公雞肉透出膻味,個頭不長。掏完雞子之後,他掰開雞的嘴巴,灌幾滴清水,這就算完成閹割了。
整套動作一氣嗬成。
如此反複幾次,老太太的所有公雞都成了“線雞”。這裏的人將閹割過的雞叫做“線雞”。至於為什麼叫“線雞”,誰也沒有給過解釋,算是約定俗成。
陳割匠收拾起工具,在清水裏洗過手,看著幾隻新“線雞”,高興地道:“您老人家聽說過沒有?明朝開國皇帝朱元璋曾經特意為我們這個行當寫過一副對聯呢。”
老太太一聽,稀奇了,笑問:“哎喲,我還真沒有聽說過呢。皇帝還為這種事情寫對聯?寫的什麼對聯啊?”
陳割匠就更得意了,伸出食指在空中點了點,擺出一副以前的老私塾先生的架勢,悠悠地念道:“雙手劈開生死路,一刀割斷是非根。”
老太太笑得彎了腰,說道:“是不是真的呀?你就蒙我這個老婆子吧!”
陳割匠一本正經道:“蒙您幹嗎呀?這是史書上有記載的!皇帝說的可不是嘛,有了這東西,就有了是非。昨晚董曉峰他家的事,可不就是是非!做了鬼還不甘心呢!”
話題轉到這上麵,老太太知道陳割匠心裏一直牽掛著這件事。
老太太說道:“是啊,看樣子你都聽說了,我也就不多說其他的。你來這裏除了給我閹雞,還有別的心思吧?”
陳割匠將工具踢到椅子下麵,搓著手說:“您看我做事都是為了他人好。雞閹了長肉,豬割了不壞欄,牛騸了安心耕田……”
“你直說。”老太太打斷他。
陳割匠愣了一下,說道:“我是想給登科家死去的二叔做媒。”
“你要做媒?”老太太也愣了一下。
“是啊,我聽說了,那個二叔不就是覺得活著的時候沒結婚,死了沒老婆陪不甘心嗎?這跟豬壞欄差不多,不給它點兒甜頭或者苦頭,它是不會安心的。甜頭就是給它配個種,苦頭就是把它的是非根割掉。那個什麼二叔,我不可能……割他的東西,那就給他配個……配個老婆。”陳割匠差點兒說錯話。
“我們也想呢,可是這樣符合要求的陰親從哪裏找?誰家願意?”老太太愁眉苦臉道。
“我呀!”陳割匠拍著胸脯道。
“你?”老太太斜眼看著陳割匠。
“不信呀?我們村剛好有一個門當戶對的,那個女孩子沒結過婚就去世了,跟董曉峰的二叔剛好相配。”陳割匠認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