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後來有很長一段時間裏,他一見小金,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左顧右盼,生怕夫子又從哪個犄角疙瘩裏鑽出來,他一不見小金,就懷疑小金又被夫子拐去暖被窩了,整天提心吊膽,沒有一天過過好日子。
這就是夫子的狠絕之處,不罵不打,卻比打罵還難受,打罵一頓也就了事了,夫子那是用文火燉著,蒸不爛、煮不熟、捶不匾、炒不爆,硬生生悶著,偶爾哪一天氣順了,就掀掀蓋,透透悶氣,不順了,又蓋上,繼續熬,他就在旁邊一聲不吭地看火,偶爾微微一笑。
馮天在來之前就對小金再三交代,節骨眼上千萬別惹夫子生氣,小金當時還拍拍胸脯答應得十分爽快,如今看來,他再次相信小金的保證完全是一個錯誤的嚐試。
夫子提的條件是斷斷不能答應得,一來,他不想跟小金分開,二來,他不敢放任小金跟夫子獨處,夫子是個老謀深算的,小金跟他在一起,一定會被吃得連骨頭都不剩。
小金是一根腸子通到底,聽了夫子的話第一個反應是“這樣不太好吧,就我跟你兩個去馮天家裏,這樣不太好吧。”
夫子靠在床上看也不看他,垂著眼反問道:“怎麼,這麼多年,馮家還不是你家?”
馮天一聽這話裏十足的挑撥離間的意味,暗罵一聲“奸詐”,忙打圓場道:“倒也不是這樣,隻是因為娘親病重在床,為人子者不能隨侍在側,心中難免擔心。”
“你既是不放心我,也就不必請我……”
馮天聽著話鋒不對,急忙打斷夫子的悠歎,道:“況且我娘若是多日不見我,必然心中掛懷,於病無益啊。”
“就是。”小金附和道,“而且小白你這麼大了,應該不用小天陪你吧?”小金問許少白。
許少公子不知該答“用”還是“不用”,他早從蓮花座上撲通一聲落進了水裏,他想不通夫子明明上一句還說不去,怎麼下一句就完全變卦了。兩隻腳找不到地,在水裏浮浮沉沉的,心裏也憋著口氣,轉臉看夫子,夫子道:“小白貪玩任性,必須有人好好管管他,不然隻會四處惹事。小白他娘畢竟年紀大了,又是婦道人家,總有些不周到的地方,小天就在念在師兄弟一場,留下來照顧小白吧。”
許少公子當然沒少被夫子罵過,不過都隻是點到即止,從未被說得如此不堪,還是在外人麵前,他越聽越是委屈,越聽越是憤怒,不由脫口而出:“夫子不必費心!”
話音剛落,房裏三個人齊刷刷向他看來,馮天跟小金是一臉驚詫,夫子則是微微眯起了眼。
“夫子不必費心,適才風華兄來訪,已與少白約好不日同遊江南。”許少公子笑著解釋。
“風、華?”夫子喃喃念道。
許少白笑道:“就是風華樓的老板譚風華,與少白頗為投緣。夫子幾年前曾見過他一麵的。”許少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忽然很想在夫子麵前強調一下自己與譚風華的交情,當下把那年元宵節的事向夫子說了,說他當時約了譚風華看花燈,所以沒把五十遍的《子弟規》抄完就溜出府去找他。夫子回憶了一番,腦子裏終於浮出一張麵孔:“是他……”
“風華兄還一直掛念著夫子您呢,哦,對了。”許少白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