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會存在決定社會意識,社會意識反映社會存在。所謂“社會存在”,就是指中國社會的變革現實、發展現實、成功現實;所謂“社會意識”,就是中國學者對中國之“路”的求索、對中國之“道”的思考、對中國之“術”的認知。我一直認為“中國是一本天書”,正因為中國發展實踐是如此宏闊、如此偉大,我才會天天觀察中國、閱讀中國、研究中國,從中國大地發展變遷的客觀“社會存在”中抽象出關於中國的“社會意識”;我之所以天天用心思考、用心研究、用心寫作,不斷創新學術成果,不斷創意政策建議,最根本的原因是中國的發展建設實踐為我提供了極其豐富的素材,這是我形成“社會意識”的主要來源。

讀者自然會問:那麼,你這本書又是怎樣寫成的呢?我寫書是一個比較長的過程,圍繞一個核心問題,如中國政治決策機製是如何運作的?又是如何不斷演變的?對中國的發展產生了什麼效果?與國外相比,特別是與美國相比,中國有什麼獨創性,有什麼政治優勢?中國又如何不斷改革和完善政治決策機製?這就需要長期思考、長期跟蹤、長期研究和長期寫作。同時,我作為公共決策研究者,本身也和中國決策機製的改善形成了互動關係。已經有幾十年的時間,我主要是通過國情報告來影響決策者(國情研究中心:《中國共產黨如何代表最廣大人民的根本利益》(2000年8月14日),載《國情報告》,2000(63) ;胡鞍鋼:《黨的十六大與中國走向》(2002年6月12日),載《國情報告》,2002(增刊8);胡鞍鋼:《十六大與新老交替》(2002年11月18日),載《國情報告》,2002(專刊1);胡鞍鋼:《中國領導人新老交替的製度化、規範化和程序化》(2007年10月31日),載《國情報告》,2007(37);胡鞍鋼:《一個好的中央政治局常委會及其機製設計——以中共第十六屆為例》(2007年11月19日),載《國情報告》,2007(39);胡鞍鋼:《關於加強黨中央民主決策製度建設的建議》(2010年3月15日),載《國情報告》,2010(5);胡鞍鋼:《從政治製度看中國為什麼總會成功?》(2011年1月24日),載《國情報告》,2011(8);胡鞍鋼:《中國特色的“集體總統製”》(2012年3月12日),載《國情報告》,2012(專刊1)。),而本書是對這項研究的集大成和最新總結。

早在2000年8月我們就提出了應建立黨內民主監督製度,保證黨的領導人人事交替製度化、穩定化的建議。(如應依據黨章實行自下而上的黨內監督,特別是中央委員會對中央政治局及其常務委員會的監督,黨的全國代表大會對中央委員會的監督。除了黨章所規定的黨的全國代表大會的職權之外,應明文規定中央全會的職權,這包括:聽取和審查中央政治局或其常務委員會的報告等。如應規定總書記的職權和任期、總書記缺位時的補選程序。此外,還應對中央政治局委員、常委任職時間作出必要的限製,不宜過長(如不宜超過三屆任期)。今後領導人不宜以個人名義題詞、題字,凡在公共建築物和公共場所已有的領導人個人簽名應作適當處理。(參見國情研究中心:《中國共產黨如何代表最廣大人民的根本利益》(2000年8月14日),載《國情報告》,2000(63) 。胡鞍鋼、康曉光、王紹光、周建明等參加研究。)在2002年6月12日黨的十六大召開之前,我在題為《黨的十六大與中國走向》的國情報告中特別指出,黨代會最重要的任務是選舉和決定黨的領導集體及領導核心,它關係到中國的政治發展方向。這需要使領導人的交替能夠納入製度化、規範化和程序化的軌道。其重要標誌之一是,黨的領導人“到點退休”,而不是“半退”或轉任。重要標誌之二是,新一屆黨的領導機構成員(政治局常委、委員和書記處書記)進一步年輕化,應達到十三大的平均年齡水平。當時即使是在內部討論這些問題也是十分敏感的,有政治風險,提出這樣的大膽看法是需要政治勇氣的,而我是本著黨和國家的根本利益提出了上述看法。我在國情報告的結語中提出,沒有變革型政治領導人中國不能加快發展;沒有良好政治製度中國則不能持續發展。從曆史的角度與曆史的評價來看,領導人最重要的任務是國家製度建設,最重要的曆史貢獻是製度創新的貢獻。(參見胡鞍鋼:《黨的十六大與中國走向》(2002年6月12日),載《國情報告》,2002(增刊8)。)我希望能夠通過這些分析給中國領導人一個強有力的政治激勵。

後來的事實表明,我的這些看法與黨中央的思路是基本一致的。2004年9月,江澤民在《致中共中央政治局的信》中對這一問題作了介紹:“黨的十六大召開之前,從黨和國家的長治久安出發,考慮到實現黨和國家高層領導新老交替的製度化、規範化、程序化,我向中央提出不再擔任中央領導職務,退出中央委員會。”(江澤民:《致中共中央政治局的信》(2004年9月1日),見《江澤民文選》,第3卷,600頁,北京,人民出版社,2006。)大會選舉產生了新一屆中央委員會,黨的中央領導集體順利實現了新老交替。實際結果超出我的預期,也使全國和世界為之矚目。

同年11月在黨的十六大召開之後,我在題為《十六大與新老交替》的國情報告中分析了黨的領導人交替的曆史過程,既歸納了有益的曆史經驗,也總結了深刻的曆史教訓。我有一個基本的觀點,就是建黨80年來,特別是1949年以來的曆史經驗表明,隻要黨內生活存在民主化、製度化,領導集體就穩定,也容易達成政治共識,促成中國發展的繁榮時期;反之則相反。中國穩定的核心是政治穩定;政治穩定的核心是領導集體的穩定;領導集體的穩定,核心是領導體製製度化、民主化、規範化和程序化。針對當時的做法有這樣的疑問:江澤民不是沒有全退嗎?我的回答是:其實江澤民的做法和當時鄧小平的做法比較類似,因為製度的建立不是一步到位的。我對黨的十六大的評價是,總體而言,中國領導人新老交替的製度化、規範化、程序化進程,一旦開始就會形成自身的發展邏輯,使其不可逆轉。參見胡鞍鋼:《十六大與新老交替》(2002年11月18日),載《國情報告》,2002(專刊1)。當時,我並不知道中央決定江澤民留任黨和國家的軍委主席。(參見江澤民:《我的心永遠同人民軍隊在一起》(2004年9月20日),見《江澤民文選》,第3卷,602頁,北京,人民出版社,2006。)2004年9月中共十六屆四中全會同意江澤民辭去中央軍委主席,決定胡錦濤擔任中央軍委主席。正如2004年9月江澤民所言:從黨的十六大到這次全會,我們黨、國家、軍隊的高層領導完整地實現了新老交替和平穩過渡。(參見江澤民:《我的心永遠同人民軍隊在一起》(2004年9月20日),見《江澤民文選》,第3卷,603頁,北京,人民出版社,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