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朝日奈崎點頭答應赤司的求婚後,赤司就雷厲風行地開始籌備婚禮。這兩人於大學畢業那年結婚,至今已有三年了。
三年的時間,足以讓很多有心之人暗自嘀咕出無數版本的八卦。
比如——
赤司家年輕的夫婦為什麼還不致力於傳宗接代這一偉大的事業呢?哎呀!趁著年輕嘛!早點懷孕生子嘛!他們怎麼還不著急嘛!
所以,當事人沒有著急,反倒是一群旁觀者急得不行。他們總在旁敲側擊地打探著,試圖挖掘出諸如“赤司少夫人是不是不能生啊”、“赤司少夫人是不是不受寵啊”之類的豪門秘辛。
在這方麵,赤司征十郎承受的壓力意外地小。
不妨這麼說,所有的壓力都集中到赤司崎一個人身上去了,尤其是當赤司崎參加各位貴婦人以各種名義舉辦的各種茶會時,類似的流言蜚語便容易化作實際的隱晦刺探,當麵砸向赤司崎,甚至不給人喘息的空間,總歸就是“我們也是出於好奇呀您一定能諒解的吧哈哈哈”。
——諒解個毛線!
又一次在茶會上被那些所謂的“上流社會”們不懷好意地問及為什麼還不趁年輕趕快生個孩子來養養,赤司崎清麗的臉上緩緩浮現出一抹恰到好處的笑容:“這些事情……征十郎沒有提起過,所以我也沒辦法。”
某女掩唇輕笑:“哎呀呀,是嗎?沒想到赤司少爺這麼豁達呢!嗬嗬嗬……”
——嗬嗬噠。
赤司崎端著赤司家族的派頭,心裏早瘋狂刷屏了。
有一小部分貴婦人則暗自切齒於她的好定力:哼,也不嫌說大話酸倒牙!什麼沒提起,其實就是你不能生,要麼就是你壓根不得寵,沒法生。
不是這些貴婦人眼紅赤司崎的好運氣,而是赤司崎看起來太幸福,反而不像真的。
今天的赤司崎穿著一身雍容典雅的五紋色留袖,外麵套了一件繡有赤司家家紋的短羽織,氣質出眾,溫婉大方,端坐於樸素靜穆的廣間裏,竟然有種相得益彰的美感,仿佛在座的每個人都成了她的陪襯。
不幸淪為陪襯的某些人堅決不承認這點,拚命想從赤司崎身上找到不足之處。
可惜,任憑她們如何用善於挑剔的眼睛從頭到腳品評著赤司崎,到最後都隻能沮喪無比地發現自己根本尋不出赤司崎半分失禮的地方。
突然,一位從進茶室後就沒有說過話的年輕女性開口了:“赤司夫人,聽聞有棲川家的大小姐將於年內完婚,不知您和您的丈夫赤司先生屆時是否會撥冗參加她的婚禮呢?”
茶室內一片沉默,安靜得幾乎可以聽到室外潺潺的流水聲。
有棲川家近幾年情況不太妙,這從有棲川貴子的婚姻上就能看出來。據傳,為求周轉資金,她被她的父親嫁給一個年長她十歲有餘的暴發戶。曾經高傲的孔雀終於品嚐到家世帶給她的苦果,勉力抗爭許久都未成功,於去年年底訂婚。
有棲川家的事本來與赤司崎無關。然而赤司崎早已病逝的母親曾經是有棲川家長房獨女,在她母親年紀還小的時候,有棲川家長子因太看重親情而被不擇手段到寧可犧牲家財也要奪.權的弟弟欺騙,從而鑄下大錯,致使家族企業損失慘重,他本人的精神也徹底垮掉。後來,當哥哥的打算把繼承權移交給更有經商天賦的弟弟,又怕弟弟不肯接受,這才選擇離開家族遠走他鄉。
不過,實際是什麼情況,大家心裏都明白。
也就是說,當年被驅逐出門的正是赤司崎的外祖父。由此可見,如果沒有發生這些齷齪事,那麼赤司崎就應該是有棲川貴子這樣的名門閨秀,有棲川貴子指不定還要謹小慎微地仰人鼻息。
前幾年,由於赤司崎嫁給了赤司家族唯一的繼承人,感覺無法重新攀附上赤司家族的有棲川先生曲線救國,曾經假惺惺地表示希望讓赤司崎認祖歸宗,卻被赤司征臣出麵拒絕了。
赤司征臣給出的理由很簡單:“我們家的兒媳婦不需要任何外人錦上添花。”
被嚴詞拒絕的有棲川家隻好狼狽地打消這個念頭。這代表著他們不能從赤司家得到任何幫助,所以必須另辟蹊徑。
這場可謂下下策的聯姻正是他們開辟出來的“蹊徑”。
因此,年輕女子的問題相當犀利,算是直接把有棲川家的鍋扣到赤司崎頭上了。
在場的貴婦人們都等著赤司崎的回答。
一室寂靜。
赤司崎抬眼望向對麵那位並不太熟的年輕女子。對方揚眉,滿臉“恭候您大駕”的桀驁表情,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
唉。
赤司崎心底歎息。她就知道,這絕對又是丈夫惹來的爛桃花,如今卻報應在她身上——女人何苦為難女人?
不惹事、不挑事,該露臉時不含糊、不該出麵時絕不強出頭,沒有奇葩的家人拖後腿,也沒興趣一夜刷爆丈夫的□□,赤司崎與其他急於顯擺的闊太太完全不同。她一直覺得自己已經過得很低調了,結果其實是自以為低調地高調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