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明檀看著那賣相頗為不凡的神秘人,心裏隻有一句話在刷屏——蛇精病啊!
雖然之前做了件蠢事,但楚明檀本身有名師教養,人也靈慧,並不是個蠢人好嗎,突然冒出個人說“哎呀我們一起把你的債主給宰了吧”,他是昏了頭才會那麼做。他還沒迷了心竅,良心債是能那樣免除的嗎?
如果楚明檀能毫不猶豫地應下這種事,那他早先便會死在楚南澤劍下,一時不知以至糊塗,和本就糊塗,那是有差別的。楚南澤能不與楚明檀計較,多少有顧念他有一顆赤子之心的緣故。
退一步講,楚明檀一點都不認為麵前的人能有辦法奈何楚南澤與炎祈。隻說炎祈,一身普通的玄色綢緞衣裳,一柄素白長劍,已經要大大壓過那渾身寶光的人了,而祁連弟子喊炎祈師叔,叫楚南澤可是叫師叔祖的。
不過直接斷然拒絕,聰明人也是不會做的。這人奈何不得楚南澤,還動不了一個凡人?楚明檀不得不承認,在大多數修士眼中,凡人皇室不算什麼,所以他之前才會打楚南澤的主意,要借來威勢名聲。
“你是怕他們人多勢大?”景恒不善地挑起眉頭,毫不遮掩的殺意逼壓過去。到底還惦記正道形象,他壓下火氣,笑道:“不過要你擺出鴻門宴罷了,本尊自有辦法對付他們。哼,兩個被通緝的魔道中人而已,如何能躲過本尊殺陣?你以為他們多光風霽月,楚南澤不說,那個白頭發的,可是妖修,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炎祈是個妖修,一頭銀發本是天生,把謠傳來的故事當了真的楚明檀臉色不大好,想一想自己在人家麵前說過的話,更是板著臉不發一詞。
景恒以己度人,被下了麵子沒有不恨的。他自顧自給定了時間,下了命令,抓著楚明檀威逼利誘一番,才滿意地離去,準備一雪前恥。誰能想到他為了躲避北南大會之後的流言蜚語跑來凡俗界,接下了招收弟子的差事,還能碰上這樣的機緣呢?親曆過九層塔爆炸的景恒堅信,楚南澤和炎祈都是重傷未愈,炎祈進了金丹又如何,死了就什麼都不是!
他不是逞強,也並非自大,而是此虛宗宗主著實疼他,連頂級的,可以困住元嬰的殺陣陣盤都能送出手。楚南澤不是普通的元嬰,但重傷之後也能一如既往地強勢嗎?帶著炎祈這個拖累也想衝破殺陣?
楚明檀嘴上應了,又單獨在寢殿裏坐了半天,終於是下定決心,他祖上欠楚南澤,他自己也借人家名聲胡鬧了一回,總是該還的。待到回神,他背上濡濕了一片,額上也遍是冷汗,雙腿竟綿軟不堪,直麵一個金丹修士的殺氣,他能在事後自己走回寢殿,已是多年教養出的風骨支撐著。
鴻門宴是一個邀約,楚明檀當然要麵見楚南澤和炎祈,親自去請人。他做了決定,卻不動用任何人,連手下幾個修士也不知他竟藏著心事,經手的人越少,才越不容易引人窺探。
於是第二日,楚明檀穿齊了皇子朝服,八人抬轎,儀仗開路,端的是雍容華貴。升仙會上眾人退避,在凡人眼中,皇室的威嚴仍是不可小覷的。楚明檀擺出架勢,直接開口求見祁連宗上仙,且言及祖上關係,說的是擺酒請罪。
景恒偷聽知曉了楚南澤與皇室不睦的根源,見楚明檀用這樣手段,不免嗤笑兩聲,又覺得這位南澤劍仙看著雷厲風行,誰知竟懦弱寡斷,他遇上這樣的事,定然早早殺了南和皇室,另扶他人為帝。往常高高在上的人,竟有不堪過往,難免有小人用以自我安慰。
而隻看心胸氣度,也知楚南澤和景恒是雲泥之別了。
景恒不單是自己沒有氣度,亦小看了他人心胸,在他眼中,凡人大概不過螻蟻。他一麵覺得楚明檀使手段求見楚南澤,以凡人口舌逼楚南澤喝什麼賠罪酒做得不錯,一麵還要嘲笑楚明檀不愧是生在宮闈,滿腹陰謀。
論起看人,楚南澤或是炎祈,都比景恒高出千百倍,當然,論其他方麵也是一樣……楚南澤不因楚明檀的逼迫而羞惱,他倒還記得那一日推開窗來,笑容矜貴,行止不失禮遇的公子哥——即便看錯了人,拿出禮賢下士的態度對待兩位劍仙,但至少沒有現在那樣……蠢。
對,就是蠢。對弱於自己的人可以使手段令人折服,但遇上了強者,就不該自作聰明玩弄手段。
出於好奇,楚南澤倒是放人進來了,炎祈站在窗前,敏銳地察覺了窺探的視線,關上雕花木窗,拇指在劍柄上滑動了一下,“可能是個熟人。”
如炎祈所言,正是個愛作死的熟人。楚明檀說完昨日在宮內遇上的事,又拿炭筆細細描繪出記憶裏的人像,炎祈立刻認出景恒來了,畢竟一個冷笑就能把七八分的樣貌敗到五六分的人,隻有囂張過頭的景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