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過內侍手上的藥粉,一仰頭,把它全部倒進了自己的嘴裏.
極苦而又極澀.
也許就像阿房一樣吧!
那張藥紙,從他的手裏散落下來,餘下的粉,像塵一樣在他指尖散落.
他從小就是個平庸的小孩.承歡在大娘娘膝下,被她的甜粥糨一點點喂大.
長大後,他是位懦弱的少年.
因為忘不了自己的身份,所以選擇遺忘了她,情願屈服地夾在母後與朝臣間.
他覺得一陣暈眩,但又穩住了身形.
阿房!
從她落到麵前時便是他的緣分,又或許是-----她的劫難.
明明她對寂寥冰冷的皇宮已經絕望,卻又忍受著留了下來.
所以他不能再害她跌下另一個地獄.
太後“啊”了一聲後狠狠給了他一巴掌,是這一生的第二次.“對一個企圖傷害你的人,官家就這樣姑息,任她逍遙法外,以後我朝將如何立法紀,正朝綱?”
趙乾安靜的站著.過了很久,他扯扯了嘴唇,“如果我今天晚上死了,再定她的罪吧!”
跪在地上的阿房抓住他的褲角,什麼話也說不出,仿佛連呼吸也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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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朦朧間聽到聲響.
原來是衣服的簌簌聲,趙乾下意識地往聲音的來源看去.卻發現阿房在穿衣服.
趙乾剛屏住氣息,穿好衣服的阿房已經急奔出殿.
所有的內侍守衛因為他的命令,在黑夜裏悄然隱去.
一片的沉寂中,阿房挽起的黑發在風裏全部散落.
或許就像她現在繚亂的心情.
她赤著腳,提著裙角.
在黑夜裏漸漸沒有了蹤跡.
不知道她在另外一個世界裏還會不會怨恨他.
趙乾急促地呼吸,順著她的方向,踉踉蹌蹌跟了出去.
這像風一樣的女子.
就當送她離去吧!
漸漸地他找不清方向,因為周圍全是空空蕩蕩.
冷月下青白的光芒慢慢地向他腳下流淌.
黑色禁苑的聳影就這樣毫無懸念從他的指縫間撕裂.
她就這樣消失了.
忽然就覺得心力交瘁.
疲倦的趙乾坐台階上.
他木然地靠在冰冷的牆上,密密疊疊的微雨從前麵打來,與宮燈的光斑跳動,隱約就是阿房在向他告別,無知清揚的聲音,第一次見麵時肆無忌憚鑽進他的被子,像認識許久了一樣.
她說,咯咯,咯咯!
從未聽過有人能這麼有趣地叫他.
她又說,這世上除了宋從平大約就沒人敢娶她了.
原來她的心在從前沒有裝過他,從前的以後也依然沒有,即使努力,還是沒有辦法在她的心裏牢牢地住下自己.
眼睜睜看她就這樣奔出,從此永遠消失在自己的視線裏.
總算他長大了,明白了如果一個人不開心,那對她是一種煎熬.
現在,隻好讓她走了.
或許,他還能等到見她的時候.
她有那樣的珠子不是嗎
或許會是自己很老很老的以後.
但無論如何,他願意等.
也不知在台階上坐了多久,直到聽見小郭子的腳步聲.
小郭子向他施了一禮後,低聲地道:“官家,回去吧!”
是該回去了,反正,阿房已經永遠離開他.
“你幹嗎不睡覺,害我好找!”另一把聲音的響起令心髒裏像被鐵錘一擊,並非疼痛,卻能讓他喉口抽緊,什麼也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