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悅夫人到底是他一手擱到那個位子上的人,他如是一朝重生之後倏爾變了態度,未免太過奇怪。他很想直接解釋這些,到底說不得。現在她對他也許是厭惡、是恐懼、是不信任,跟她說了這樣莫名其妙的事,她大概會覺得他瘋了。
他沉了一沉,補了一句:“朕隻是想給章悅夫人個麵子。”
蘇妤垂眸覆下那止不住的戲謔笑意:“陛下一直很給夫人麵子。”
卻從來不會給她麵子。
皇帝覺得自己今天是徹頭徹尾的多說多錯,每一句話都是好意,卻都在觸她的痛處。
他想再解釋下去,最終卻隻是張了張口,什麼也沒再說出來。他已不敢再輕易跟她說什麼,兩人間的隔閡太深,他說什麼在她聽來都是錯,就如同從前她做什麼在他看來都是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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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妤終於從成舒殿告退了,出了殿便長長地鬆了一口氣,如蒙大赦的感覺。折枝上前扶住她,猶疑不定地看了看她:“娘娘,您……沒事吧?”
“沒事。”她瞥了眼旁的禦前宮人,銜笑搖了搖頭。
回到霽顏宮,她才把方才的種種皆同折枝說了。折枝聽得合不上嘴,這堪稱是她這幾年裏聽說的最離奇的事情。訝然半天,她才愣愣地問蘇妤:“陛下他……到底什麼意思?”
“我怎麼知道他什麼意思?”蘇妤翻了翻眼睛,“反正沒好心。大抵是父親在朝上又做了什麼吧,我也懶得去問。他如是覺得我能勸住父親什麼便錯了,還不如早不接這招,免得到時候辦不到,又是怪到我頭上來。”
她倚在榻上闔上眼睛。如今的蘇家……還能在朝上做些什麼呢?官居要職的幾個人都已被他收拾得差不多了,這次再要做什麼,估計就要被收拾得幹幹淨淨了吧……她想著長長一歎,細細思量著皇帝方才的一言一語,又是忍不住地一聲冷笑。
要給章悅夫人麵子。是啊,葉家那樣一直順著他心思辦事的,他當然要給他們麵子。不像她,家族和他的一爭,她已然輸了,在他麵前,她本就隻有等著替家族背罪的份兒,還有什麼麵子可言?#思#兔#在#線#閱#讀#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豆小六扔的手榴彈!
謝謝“粉紅色的……”扔的地雷!
注釋:
【關於“胡坐”與“正坐”】椅子神馬的都是唐朝以後從西域傳來的。在此之前,漢族人的標準坐姿就是文中常提到的“正坐”,即跪坐。坐在胡床上的“胡坐”就是我們現在常用的坐椅子上、腿垂在下麵,在那個時候……是被認為不雅的。
☆、餘恨
子時,料理完事情的賀蘭子珩回到寢殿。視線落在床頭小幾的一隻瓷瓶上,蹙了蹙眉頭,拿起來細一看登時竄了火。叫來宮人,冷然問道:“蘇貴嬪的藥?怎麼沒給她?”
那宮娥滯了一瞬,看了一看皇帝手上的東西驀地跪下,支支吾吾道:“陛下恕罪。今日……醫女要給貴嬪娘娘上藥來著,娘娘說先去謝恩便走了……藥就留在了這裏。”
所幸是留在了這裏,若是被收走了,他就不會知道這事了。想了一想,他鼓起了很大勇氣才吩咐說:“去霽顏宮。”
……霽顏宮?殿中的一眾宮人都是一愕。從皇帝登基那天起,他就沒踏足過霽顏宮。亦沒有其他嬪妃在那裏隨居,隻蘇貴嬪一人住在那兒,空頂個一宮主位的貴嬪名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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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往霽顏宮去了,在宮門口,皇帝下了步輦,抬手就製止了剛要朗聲通傳的徐幽。徐幽的聲音咽了回去,默不作聲地隨著皇帝進去。
整座霽顏宮都安安靜靜,比任何一處宮室都要安靜太多太多。一路往貞信殿去,他甚至沒有見到宮人,直到踏入了貞信殿前的院門,才見一個宮娥出來,愣了一愣忙不迭地行大禮下拜:“陛下聖安。”
是折枝。
他停下腳步,低頭看著眼前的宮女,道了一聲:“可。”
折枝卻沒有起來的意思,跪伏在地微微發著抖,輕輕道:“陛下……貴嬪娘娘已經……已經睡了……”
她跪得很是地方,正好攔在殿門中間,明擺著是不讓他進去的意思。
他淡瞧了折枝一眼:“知道了,朕進去看看。”
話已說到了這個份兒上,任誰也能明白他是什麼意思——讓折枝躲開。折枝也知道再不能裝作聽不懂,咬了咬唇,一叩首道:“陛下恕罪。貴嬪娘娘久未麵聖了,今日如有失禮的地方……求陛下別怪罪。”
折枝竭力平靜地說著,心知自己這話無異於找死。每每皇帝惱了蘇妤的時候,她多多少少要受到牽連,很多時候甚至罰她比罰蘇妤還要狠。原因很簡單,再怎麼說蘇妤也是個貴嬪、又和霍老將軍沾著親,皇帝就算再不待見她蘇家,也要顧及霍將軍的麵子。折枝就不同了,一個宮女,正好拿來替她擔罪。
“折枝。”她聽出皇帝的話語驟然冷如寒冰,渾身一栗,隻聽皇帝頓了一頓,語中無甚波瀾道,“你讓開,今日朕保證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