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1 / 2)

要麵對她。上一世他傷了她,這一世總不能再避著她。他沉了一沉,問她:“怎麼回事?”

蘇妤緊抿嘴唇,端得是不想回答的意思。他始終看著她,非得從她嘴裏得到答案不可。

半晌,她抿得發白的嘴唇一鬆,輕描淡寫道:“夫人忘了讓臣妾起身了。”

她覺得,這應該是他最樂意聽到的答案吧。她如是告上一狀,絕對沒什麼好果子吃。息事寧人,讓她覺得自己服了軟,總好過再鬧出什麼不快讓她當眾出醜。

兩害相權取其輕,這個道理她不是不懂。

她低垂著眼眸,感覺握著她胳膊的手一顫。

皇帝凝視著她,這張在他麵前時時刻刻都麵冷如霜的臉,他幾乎覺得她是不會笑的。

可他又清清楚楚地記得她曾經真心實意地笑著的樣子——他忘記過,忘了很久,是通過那些畫想起來的。

忘了讓她起來?皇帝看向章悅夫人,明明是如常的神色,章悅夫人卻從他的眼底感受到一絲前所未有的冷厲,冷得讓她微窒了息。直到皇帝的視線落回蘇妤身上,章悅夫人才鬆了口氣,繼而聽到皇帝對蘇妤說:“去坐吧。”

短短三個字,聽上去卻格外溫和。

“諾。”蘇妤又一福,皇帝仍未鬆開的手卻讓她有些疑惑。抬頭望了他一眼,他側過身去,給她讓出了回席的道來。

然後,神色自若地扶著她過去了……

一眾嬪妃狠狠地愣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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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扶著蘇妤坐穩了,皇帝才去主位上落了座。淡掃了一眼猶自處於驚愕中全然回不過神的六宮嬪禦,語氣平平地喚了一聲:“夫人。”

章悅夫人怔了會兒才反應過來,起身一福說:“臣妾在。”

“蘇貴嬪腿上有傷,日後跪禮免了。”

殿裏又覆上一層分明地驚愕。

章悅夫人愣了又愣,禁不住回頭打量蘇妤,但見她淡淡地坐著,連分毫表情都沒有。麵前的皇帝……也沒什麼表情,但剛才那話,是明明白白的決斷,不是同她商量。

再近一步講,他是在怪她方才又讓蘇妤跪,隻是當著眾人的麵沒重說她而已。

個中意思,章悅夫人聽得懂,有些恍然地匆匆一福:“諾,臣妾謹記。”

“你近來累不累?”皇帝忽然問她。

章悅夫人心中微疑。今早……不,這兩日皇帝的舉動都反常了些,倒也沒什麼別的不對,隻是突然對蘇貴嬪變了態度。目下突然問她累不累,讓她不得不多個心。想了一想,不鹹不淡地笑答說:“還好,隻是……”

“還好?”她的話還沒說完,皇帝就輕笑著接了口,與她相對的眼中似是滿滿的關切,“總之是不輕鬆了。這樣吧,讓嫻妃給你協理六宮,你也好多休息休息。”

協理六宮?!

這下章悅夫人完全驚住,全然不知皇帝是怎麼了。對蘇貴嬪轉了性也就罷了,怎地突然會找個人來同她分權?

在座嬪妃間一陣騷動,大家看見了章悅夫人的驚意,卻看不到扭臉看著章悅夫人的皇帝是怎樣的神情。她們看不到,章悅夫人卻看得清清楚楚,那淺帶笑意的麵容之下,分明是半分不容質疑的冷意。

章悅夫人緩了一緩,才好像剛聽懂一般露了微笑,淺淺一頜首,遂向嫻妃道:“那就……有勞嫻妃妹妹了。”

這邊嫻妃也有些回不過神,聽得章悅夫人說話了,才想起來施力,恭敬道:“臣妾盡力而為。”

眾人心裏都腹誹著,今日是怎麼回事?昨天不過是皇帝對蘇貴嬪好了些,今天連六宮局勢也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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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賀蘭子珩輾轉反側一夜想明白的唯一有用的事——不管蘇妤現在對他是何樣的態度,他總是要把前世欠她的還給她。可他現在對她好,她根本就不接受——不僅是不接受,那簡直是毫不掩飾的抗拒和厭惡。既然如此,就隻能先讓她在後宮過得舒心一些,頭一步就是不能再讓章悅夫人刁難她。

他知道章悅夫人和她不合,但平心而論,章悅夫人也沒什麼別的錯,於情於理他不能把她發落了。於是就找個人來分章悅夫人的權吧,章悅夫人會明白他的意思。至於他此時麵對章悅夫人時的冷意……他似乎控製不住。畢竟他曾看到,在他死後章悅夫人那樣冷靜。

冷靜得讓他即便重活一世也覺得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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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妤。”皇帝盡力顯得自然地叫住了正往霽顏宮走的蘇妤,蘇妤側身一福:“陛下安。”

沉容肅立,規矩得就像一尊美麗的陶俑。

“你霽顏宮的宮人,朕吩咐尚儀局給你補齊了。”他淡笑說。這會兒大約人都該到了吧,總不好讓她回去後驀地見到那麼多人嚇一跳。

蘇妤的眉頭不著痕跡地一蹙,又是一福:“謝陛下。”

“那藥……”皇帝沉吟片刻,緩緩道,“你若是不願意用……自己再傳太醫開新藥便是,別耽擱了。”

蘇妤目光微凜,瞬間覺得他莫不是知道了什麼?轉念一想,他如是昨日聽到了自己的想法,便不會是這樣的態度了——當然也有可能有個例外,便是他有什麼算計,故而強壓著火對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