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蘭

花園裏養著呱呱追人啄人的大白鵝,唯一的樹木是高大的白玉蘭,開著極大的花,像汙穢的白手帕,又像廢紙,拋在那裏,被遺忘了,大白花一年開到頭。從來沒有那樣邋遢喪氣的花。 《私語》

張愛玲筆下白色的花中最醒目的就是被父親囚禁期間見到的白玉蘭的描寫了,枯燥灰心的日子裏,心境慘淡敗壞,連帶的視野裏的白玉蘭都是觸目驚心。白玉蘭是邋遢喪氣的花,張愛玲雖隻言片語,表達的卻是悲憤愁悶。年少的她經曆了父母離婚,父親再婚,再被後母挑唆,被親生父親拳打腳踢後囚禁。至親的母親雖同城,父親雖同屋,卻仿佛都是萬水千山地隔閡著。

玉蘭,木蘭科木蘭屬落葉喬木,原產我國中部,自唐以來久經栽培,為我國傳統早春花木之一,因色白微碧,香味似蘭故稱為玉蘭花。玉蘭早春開放,又叫望春花,紫色的又叫玉堂春、辛夷,玉蘭花未開放的花苞形如毛筆尖,整株樹上花苞點點,一支支筆尖朝上指宛如筆林,因此也叫木筆。白玉蘭也名白木蓮。英文名字Magnolia。花先於葉開放,花大如盞,色澤瑩潤,花柱似燈盞中的小巧精致的蠟燭。盛華時分枝頭豐厚紛繁,潔雅冷豔,遠觀若雪落枝頭。朱天文在《黃金盟誓之書》中形容玉蘭樹:“還有那棵大玉蘭樹,冷香沉沉,一股一股的像漲潮。”胡適寫過一首《看花》:“院子裏開著兩朵白玉蘭,三朵月季花;紅的花,紫的花,襯著綠葉,映著日光,怪可愛的。沒人看花,花還是可愛;但有我看花,花好像更高興了。我不看花,也不怎麼;但我看花時,我也更高興了。”隻是玉蘭花色不耐久,盛放後花色很快凋殘,破敗不堪,真如張愛玲所說像汙穢的白手帕,又像廢紙。

最使人吃驚的是一張白玉蘭,土瓶裏插著銀白的花,長圓的瓣子,半透明,然而又肉嘟嘟,這樣那樣伸展出去,非那麼長著不可的樣子;貪歡的花,要什麼,就要定了,然而那貪欲之中有嬉笑,所以能夠被原諒,如同青春。

另有較大的一張,也有白玉蘭,薄而亮,像玉又像水晶,像楊貴妃牙痛起來含在嘴裏的玉魚的涼味。

《忘不了的畫》

《狸官歌聲》裏麵有個女仙,白木蓮老樹的精靈,穿著白的長衣,分披著頭發,蒼白的,太端正的蛋形小臉,極高極細的單調的小嗓子,有大段說白,那聲音盡管嬌細,聽了叫人背脊上一陣陣發冷。 《談跳舞》

一盆玉蘭花種在黃白色玉盆裏,暗綠玉璞雕的蘭葉在陽光中現出一層灰塵,中間一道折紋,肥闊的葉子托著一片灰白。 《怨女》

夾道的矮樹上,大朵白花開得正香,橢圓形的花瓣,也許就是白玉蘭,但是她有次聽人說是曼陀羅花——仿佛隻有佛經裏有? 《同學少年都不賤》

玉蘭如菊亦枝上萎,而無人留意,可見貞女不美則不為人重。《張愛玲私語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