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荷花
強烈的光在照片的玻璃上,愫細的臉像浮在水麵上的一朵白荷花。
《沉香屑第二爐香》
愫細是一個美麗純潔的女孩子,然而她的心智卻是沒有開發,被寡婦母親在封閉的環境下保護過度,青春蒙昧,生理知識極度貧乏,以至於達到弱智的程度。白荷花潔白純淨,一看到底,仿佛是愫細未開發的美好卻過度幼稚的心靈,正如劉禹錫在《賞牡丹》中所寫:“庭前芍藥妖無格,池上芙蕖淨少情。唯有牡丹真國色,花開時節動京城。”水中荷花不枝不蔓,出汙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矜持清心,卻是少了點情致情趣。
荷花,蓮科蓮屬多年生水生草本花卉。又名蓮花、水芙蓉、芙蕖、藕花、菡萏等,英文名Lotus,澳門特別行政區的區花。蓮花出淤泥而不染,崇高聖潔,在佛教裏有崇高的地位,是佛門聖花之一,名寺裏一般都建有荷花池。佛國稱為蓮界,寺院稱為蓮境,佛龕為蓮龕,做法事的燈為蓮燈,有一個民間神話故事《寶蓮燈》。蓮花嬌美純潔,自古便被廣為歌詠,《詩經》有“山有扶蘇,隰有荷華。不見子都,乃見狂且”“彼澤之陂,有蒲與荷。有美一人,傷如之何?”屈原《離騷》中有“製芰荷以為衣兮,集芙蓉以為裳”。漢樂府有“江南可采蓮,蓮葉何田田。魚戲蓮葉間……”詞有“有三秋桂子,十裏荷花”,詩有“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等等,不勝枚舉。蓮花可賞,蓮子可食,采蓮女的身影在詩歌中搖曳多姿,“若耶溪傍采蓮女,笑隔荷花共人語”“吳姬越豔楚王妃,爭弄蓮舟水濕衣”“誰於水麵張青蓋,罩卻紅妝唱采蓮”“問子今何去,出采江南蓮”。白居易《池上》:“小娃撐小艇,偷采白蓮回。不解藏蹤跡,浮萍一道開。”刻畫了天真淘氣偷采白蓮小孩子的可愛形象,朱湘有一首現代版《采蓮曲》非常有節奏感:“日落,微波,金線閃動過小河,左行,右撐,蓮舟上揚起歌聲……”金庸的《神雕俠侶》便是以一幅江南采蓮圖開篇。
將蓮花形容為女子的容顏自然是順理成章的事,如“荷葉羅裙一色裁,芙蓉向臉兩邊開”“芙蓉如麵柳如眉”。我很喜歡鄭愁予的《錯誤》:“我打江南走過br那等在季節裏的容顏br如蓮花的開落。”還有徐誌摩的《沙揚娜拉》:“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像一朵水蓮花不勝涼風的嬌羞……”
在《小團圓》中,九莉和邵之雍的情書,也同樣借用了“蓮花”這個意象:“我思念的人,像個無根無葉的蓮花,黑暗中的一盞明燈……”
張愛玲中意寫不徹底的人,但她自己卻是徹底的人,算得上是錙銖必較,睚眥必報,“哪吒是個小小孩童,翻江倒海闖了大禍,他父親怕連累,挾生身之恩要責罰他,哪吒一怒,刳肉還母,剔骨還父,後來是觀世音菩薩用荷葉與藕做成他的肢體。張愛玲便亦是這樣的蓮花身”,這是胡蘭成對她的評價,她的確當得起這個比喻,不管她內心如何糾結,如何委屈和蒼涼,終其一生都在絲絲縷縷咀嚼所受到的傷害,表麵上的她確實快意恩仇,慧劍斬情絲,毅然斷絕父母之愛、手足之情以及愛戀之情。她和胡蘭成絕交後再無瓜葛,她和父親母親姑姑弟弟分開後再不相見,這雖非大徹大悟,卻真正做到了無情和絕情。若拿《紅樓夢》裏的人物來比較,她是妙玉和惜春的混合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