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初刻,哥哥落了氣,手平服地擱在被上,像是隨意一放。
蠟燭滿滿地點著,整個屋子一片搖金似的光亮,窗戶微微地開著,露出一絲黑夜的寂,清寂的氣氛從那一絲寂裏悄然侵襲過來,我看著床榻上躺著的哥哥,他重重地皺著眉,仿佛在忍受著什麼苦不堪言的痛苦,我靜靜走過去幫他把眉頭展平,然而就在那舒眉的一刹那,我看見哥哥嘴角微微勾著,仿佛是微笑的動作,卻又還沒來得及揚起,此刻眉頭舒平,卻像是真的帶了一絲笑意,不,不是,那是似笑非笑的神情。
或許哥哥臨走時是解脫的,他想做個似笑非笑的神情,卻又急於從這人世間脫身,所以才會皺著眉頭。
我摸不清楚哥哥臨終前到底是什麼意◥
陸葭慢慢站起來退至殿中,同其餘二人行禮退下。
雲瀾上來給我換茶,我輕輕敲了兩下桌麵問她:“你看,怎麼樣?”
雲瀾便倒茶邊說:“依奴婢看,那位陸才人不簡單。”
“是啊,”我將茶舉到唇邊,眼中閃現一段好笑,“過不久,就能知道她到底有多不簡單了,若是贏不了,哀家也希望她別輸得太慘。她有點像當年的我,不是麼?”
雲瀾臉色幾變,慢慢轉頭看向了大殿門口,那對雕花門廣廣地開著,光線從外麵飛快地照耀進整個大殿,一切物體都拉出了黑影子,光與暗如此和諧地出現在人們眼前,沒有一個人覺察出它的不對。
那個女子絕不像表麵上看過去的那麼簡單,陸葭,你若將我看得太簡單太好騙,那就算了吧,我這個人,最喜歡看透別人,即便是鮮血淋淋,我也要把你表麵那層皮揭下來,即便最後展現在我眼前的是陰謀、虛偽、毒辣、不擇手段……我也絕不會退縮一步做出驚訝的神態。
而不久之後,瑾兒要給她升品級,被她婉拒了,而且毫不奇怪,宮裏的每個人都把她視作善良人,連薑羽也信了。
你們就等著被踩在腳底下吧。我在心裏嗬嗬地冷笑著。
“把陸才人請來,”我吩咐雪簷,“哀家有話要跟她說。”雪簷應了,轉身出去。
雲瀾站在我身後,我回頭看了她一眼,她臉上表情淡淡,而那雙眼睛卻出賣了她的內心。
我微微一笑道:“你在擔憂什麼?”
雲瀾搖了搖頭,沒有回答。
陸葭來了,雲瀾避退了所有宮女,自己也出去了,殿門關上的聲音也帶走了所有明媚的光線,我看著空中淺浮的昏光,目光移到陸葭身上,幾個月不見,她還是那種柔弱美麗的感覺,站在我麵前眉目安然,甚至有一絲得意和輕視,隻是這些東西,除了我誰也看不出來。
她見我看著她,眉梢浮起一段疑惑,想問什麼,卻也並不貿然開口。
不是的。她根本不好奇,她對我要說什麼做什麼都不感興趣,就算我這會兒立刻叫人把她抓進大牢中她也不會真正地疑惑,這一副天然的演技,我不知道瑾兒是否如我一般能看得出來,但瑾兒肯定知道,在宮裏,每一個女子都是對他有所圖的。
我看著她那張與我有幾分相似的臉,再看著她安然站在我麵前的身姿,麵上浮起了詭異靈魅的笑容,問:“站這麼久,腿疼了吧?”
她微笑答道:“多謝太後娘娘關心,回太後娘娘,臣妾腿不疼。”
“不疼那就繼續站著吧。”我收起笑容隨意道,隨後銳利地捕捉到她臉上的表情出現了一絲裂縫,是那種詫異與怨恨的結合,但隻是短短一瞬,那一瞬過後她便微微低下頭,眉輕輕地斂著,完美地控製在惹人憐惜的程度上。
真是有趣。我綻出一個冷笑,可惜她低著頭,看不見我這個表情。
慢慢地感受著掌中茶已經涼了,我也不叫雲瀾進來,隻把茶盞遞給她道:“倒茶。”
陸葭恭恭敬敬接過茶盞,然後上前提起茶壺倒了杯茶,再雙手捧給我。
我隻是看著她那雙如玉的手並不接茶盞,她手向前舉著,腰微微彎著,頭微微垂著,按理說應該是很費體力的姿勢,她卻沒露出一絲一毫的不耐煩,不錯。
我單手接過了茶盞,隨便把她往旁邊一擱,道:“隨便坐吧,陸葭。”
陸葭手放了下來,頭抬起來有些驚訝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