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可見崔幽蘭對外婆的情有多深。

趕到外婆家,已經快中午,按照當地習俗搭建的靈堂莊嚴肅穆,裏裏外外圍滿了前來悼念的人,披麻戴孝的親人子女跪了一地,呼天搶地的哭喊著,幾個道士閉著眼睛照本宣科的念著悼詞,聲音幽怨而悠長,聞者傷心,見者掉淚。

崔幽蘭迫不及待的撲了上去,伏在外婆的靈柩上嚎啕大哭:外婆啊,我的好外婆啊,你怎麼就這麼走了啊,你的蘭蘭還沒有來得及在看你一眼啦,蘭蘭舍不得你啊。。。。。。

生平也見過無數次死人,也看到過正經哭靈堂的,哭得是一是一,二是二,頭頭是道,非要把死者生前所吃的苦頭,所做的好事,所受得災難一一繪聲繪色的描述出來,讓親人聽了更加傷心,外人聽了也要擠出幾滴眼淚來。而像崔幽蘭這樣沒有章法的傾力狂哭的人是很少的,一來容易傷身子,二來心中沒有底稿,哭不了幾句,反倒讓聽的人沒了心思。所以,大家看到崔幽蘭如此瘋狂,都紛紛閉了嘴,收了聲,靜靜的看著崔幽蘭一個人在那裏折騰。

“外婆啊,你好狠心啊,你還有童謠沒有給我講啊,你答應過我要給我做桂花糕的啊,你答應過我要給我穿嫁妝啊,你不要蘭蘭了是不是啊蘭蘭是不是惹你生氣啦,昨晚你都還在夢裏跟我說要到我家來玩,今天你怎麼就走了啊,外婆啊,我的好外婆,我小的時候你那麼疼我,給我紮辮子,為我唱童謠,教我織毛衣,納鞋底,今天你就一聲不響的走了,你讓我今後怎麼辦啊我舍不得你啊外婆啊……

崔幽蘭句句真情倒也感動了不少人,大家都說這個外孫女真疼外婆,你看她哭得那麼傷心就知道了,外婆的兒子女兒哭得都沒有這麼震天動地,她真是個好孫女。

如之前所說,崔幽蘭畢竟過於激動,所以哭了不久就漸漸啞了聲,後來隻聽見低一聲,高一聲的長啜短泣了。大家又議論說:哭得真好,就是聲音啞了,可惜聽不到了。

崔幽蘭在靈就上暈了三次,每次暈倒,我就把她扶到床上休息,她醒了又跑去哭,拉都拉不住的沒命的哭。逝者不是我的親人,我自然感受不到那種傷悲,但是看到崔幽蘭已經完全崩潰的樣子,我才知道,這就是愛,隻有最真切的愛,才會讓人忘記一切,而這樣的真切,根本就是沒有辦法裝出來的。

崔幽蘭真的不行了,當她第三次醒來的時候,她已經不能動了。

我說:“你不能再哭了。你看你,聲音都啞了,眼淚也流幹了,你再哭身子就垮了。”

她搖搖散亂的頭,小聲說:“我不哭了,你扶我去看外婆,我真的不哭了。”

已經半夜了,靈堂依舊燈火通明,外麵有幾撥打牌的人在吆喝,守靈的有幾個舅娘和姨娘,崔幽蘭的媽媽也在,她們都說“蘭蘭啊,你來啦,你沒有事吧。”

靈堂很安靜,在這個時候,誰也不知道該講什麼,或許是太累了,嗓子哭啞了,都講不出話來了,或許是在這樣的環境,講什麼話都是多餘的,其實大家雖然親戚,可各有各的事,兄弟姐們幾人聚齊一次十分難得,憋在肚子裏的話足足有好幾籮筐,可是,現在就是不行,所以,大家都默默的坐著,半閉著雙眼,可是畢竟已經深夜,難免支持不住睡去,可又敢睡去,真是應了一句俗話“晚守一夜靈,丟掉半條命。”

眾人中數崔幽蘭最清醒,可是她也身子太弱,不能過大動作,她隻是蹲坐在靈柩麵前,默默流淚,嘴裏喃喃的念著:

斑竹丫,茨竹丫,

對門對戶大親家。

張家兒子會寫字,

李家姑娘會剪花。

大姐剪出靈芝草,

二姐剪出牡丹花,

三姐什麼剪不到,

丟掉剪刀紡棉花,

一天紡出十二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