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仲連點點頭,讚道:“樂毅果然一代名將。”話落伸手指了下墳前的大黑石碑,“血仇血戰,報我祖先……這是你立的?”
田晉南聳肩,“不然還能怎麼辦?我倒盼著他爽爽快快來打一仗,一開戰眾誌成城,別的也不會多想,可自去年至今,一場仗沒打過,每日裏尋思的就是怎麼爭奪人心,真是好累。”
魯仲連側臉望去,不過五年時間,田晉南兩鬢已生白發。
“就算是難,也要守,都這麼多年了,你同孟嚐君一東一西為齊國保下了複國的根基,總不能在這時候前功盡棄。”
“不然能怎麼辦?”田晉南幽然喟歎,兩人沉默並肩站了許久,田晉南忽道:“我很想秋北,甚至有時候想,什麼都不管了,齊國與我何幹?天下人死活與我何幹?橫豎我隻要他一個人。”
魯仲連呆立許久,嘴皮子哆嗦了好一陣子,“你們……”
“嗯。”田晉南點了點頭,“他為我付出了那麼多,半途而廢也對不起他。”
魯仲連思緒萬千,竟不知如何應答,烈日之下,廣袤世間都被耀成了白斑,孟秋北那張又尖又小的蒼白的臉緩緩升了起來,原來如此,怪不得他會那麼悲傷。
“秋北他……”魯仲連艱難地開了口,“年前去了趟燕國,出逃的時候未遇狙擊,昨日我接到呂吉安的來信,日前有刺客藏匿在陳城街頭,秋北被刺了兩劍……”
田晉南倏然回身,死死地盯住了魯仲連,“我不是說過,這些事怎麼能將他卷進來?他……”一雙手捏住了魯仲連的肩膀,下唇咬出了血,“他……”
“人沒事,隻是很虛弱。”魯仲連麵露愧色,“本以為燕國一事風頭已過,所以將後方之事盡數托付給了秋北,現下若即墨守不住,定然會連累他……晉南,無路如何,你要打起精神,即墨之危一日不除,你同他一日難談平安喜樂。”
田晉南踉蹌了一下,天旋地轉。
☆、第二十二章
熬過了秋熬過了冬,田晉南覺得燕昭王沒死,他就要被熬死了。
多數時間,中軍司馬總會看到田晉南站在城牆上默默遠眺,歲月風霜像一把無情的巨斧大肆地砍削著這支抵抗軍的心誌,有時中軍司馬會想,若那個地方站的是自己,會不會已經瘋了?
即墨城中因無戰事,民心趨於疲憊,昔年的戰爭已經過去了近六年,有些細節淹沒在一茬茬中的麥地裏,若不是城外的巨碑見證了當年的慘烈,很多人想必很願意按部就班地過下去,逐漸忘記傷痛。
“魯仲連有消息傳來嗎?”
中軍司馬搖搖頭,“先生已經有兩個月沒有消息了。”
“嗯。”
也不知道孟秋北……
孟秋北打了個重重的噴嚏,他嘀嘀咕咕地說:“肯定是田晉南在想我。”
魯仲連白了他一眼,“孟先生,說正事!”
孟秋北賴兮兮地大笑了一陣子,在粟腹的名字上點了一下,“這個人,正合適。”
“願聞其詳。”
“他素有燕國名士之名,又是新王一黨,和劇辛早看不對眼。”
“謠言想好了嗎?”
孟秋北摸著下巴,略有所思,“就說當年樂毅辭齊王一職是迫不得己,實際上想做齊王之心不死,這些年和晉南已私下議和,這一點就足夠了。”
魯仲連擺擺手,“這一點換掉樂毅是夠,但是方便晉南卻不夠,若是被派去接替樂毅的是秦開或者劇辛,還是麻煩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