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站不起身,他沒注意到這是個高大的老人。他一頭銀發,戴著金邊眼鏡,很有些知識分子派頭,但他連小學都沒畢業,當了一輩子工人,失去兒子讓他痛苦,但他還有三個兒子和兩個女兒,這足以讓他堅強地活下去。因此,他現在和胡亮上次來時已經有了很大的不同,就是人們常說的從悲傷中掙脫了出來。他的老伴兒也是退休工人,多子女同樣讓她非常堅強。胡亮記得上次老太太顯然比老頭兒要堅強得多,幾乎所有的問題都是她回答的。

“李安絕對沒有得罪過任何人。我敢對天發誓,要不,就讓雷劈了我。”老頭子指著天花板發著誓。

“他孝順你們嗎?”古洛決定從另一個角度減緩老人不怕死的情緒。

“孝順?還行。算孝順吧。”

“孝順,孝順。比這幾個強多了。”母親指指旁邊的一大堆子女。胡亮看了看那些男男女女,雖然這是不尊重人的說法,但也隻有這個詞彙比較貼近這些了無悲傷的兄弟姐妹。胡亮上次是逐個去他們的家調查的,這些人是冷漠的,隻有李安的姐姐妹妹們還記得哭,但迅速被自己的丈夫們製止了。血緣最大的天敵就是夫妻,真是諷刺。

“他有什麼事跟你們說嗎?”

“那倒不說。孩子大了,幹的那一行我們也不懂。他又是個領導,我們是工人,沒他能耐呢。說啥?”老頭子很有自知之明。

“他不說,也不愛說話。有事兒在心裏憋著,打小就那樣。”母親說著,就拿起毛巾擦拭著眼睛。

“也就是說,他就是有仇人,也不會告訴你們的。”

“嗯……這麼說也行,可我們認為他沒仇人,他是個會來事兒的孩子,不得罪人。”父親堅持著。

“你們呢?”古洛看了看那些兄弟姐妹。他們都搖著頭。一個看樣子是最大的男人說:“我們兄弟都大了,各自成家立業,一般不來往,就是年節到父母這兒來,互相才能看到……”

“你就好幾年過春節都沒來,還有臉說呢。就知道給你老丈人、丈母娘拍馬屁。”一個女人說。她最年輕,小姑娘比較受嬌慣,說話容易口無遮攔。

男人臉紅了,支吾著說:“一般我也來,就是……”

“行了。說這些幹啥?這不調查你弟弟的事兒呢。你胡扯些啥?”母親生氣了。小女兒得意地揚了一下頭,拿起桌子上的瓜子嗑了起來。

“兒媳婦孝順你們嗎?”古洛等著硝煙散盡,接著問道。

“她!孝順個屁!那娘兒們最自私了。連她自己的父母她都不管,真是個狼心狗肺。”母親大罵起來。

“他們夫妻關係好嗎?”

“這……他倆還行。不,我們不知道。小夫妻的事兒,我們不知道。你們去調查一下唄。”老太太很陰險地看著古洛。

“她在丈夫死後,來過這兒嗎?”

“就是葬禮的時候,我們見過,自打那兒以後,一次都沒來過。真是沒良心。”

“是沒人心。”小女兒往爐灶裏又添了一把火。

“對。沒人味兒呀!我兒子還那麼喜歡她,真讓我們想不透。”老太太又哭起來了。每逢說到兒子,她就抑製不住悲傷的情緒。

十 為愛癡狂

天沒晴,雨也沒下,陰晴就這樣僵持著,讓這座城市的人很不舒服,心情不好,身體也感到疲倦。古洛覺得頭暈目眩,他停住了腳步,站在人行道旁,渾身失去了所有的力量,腿是那麼軟,似乎撐不住他的身體了。

“你怎麼了?”胡亮看他臉色不好,便問道。